片刻后,一盏热茶递到他的面前。鬼切俯首而立,态度谦卑,茶面上氤氲的热气将眉眼笼罩柔和,可俊秀的脸庞上却无甚表情。

源赖光抬起手,没有去接眼前的茶盏,而是向鬼切的头顶伸去。

在掌心堪堪就要触及到鬼切头顶时,鬼切发出了声音。那声音清冷中透露出一丝疏离,却又带着主仆间应有的恭敬,从那张无甚血色的薄唇中飘出。昨晚,那唇分明还是一片烂红旖旎的色泽。

“主人。”他说,“前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我记不大清了。我刚刚反复思考,却也无效果。您知道的,我的记忆一直不好。“

源赖光的手僵在鬼切头顶正上方,须臾后将茶盏接过。

“嗯,也没什么记着的必要。”他接过茶,抿上一口。“以后大夫会给你开抑制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是,主人。”鬼切将茶盏收回小桌上,然后背对着源赖光将桌上的茶具收拾整齐。他的动作很慢,将粘在杯璧上的茶水一点一滴尽数擦净时,才徐徐回过身来——主人已经走了,阳光从虚掩的门扉中渗透进来。

怎么可能忘记呢?他掩紧门扉后扯松了衣领,斑斑点点的吻痕浮现在身体上,吻痕中间穿插着数条狰狞的疤痕,除非您剥夺我的记忆,否则我不可能忘记。他垂下眼眸,在那些斑驳的吻痕上轻轻抚摸。但这样就够了,足够了,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冬。

经过三月的休养生息,源氏对鬼王一战已枕戈达旦。由贵为源氏重宝的鬼切领战,直捣鬼王巢穴。出征前,他的主人亲自为他披衣戴甲,给予他身为宝刀至高无上的荣耀。在他仅有的记忆里,那件紫白相衬的衣衫他从未见过,精致典雅却又不失大气。紫色胸甲以鎏金描绘,呈现出一朵硕大的龙胆家纹。他身姿挺拔,如圭如璋,衣袖间绕着一股熟稔却不知名的浅淡花香,三把长刀重刃斜插腰间,于清秀俊美间平添肃杀。

“今日出征,你要为源氏扳回这一局。”他偏头看向主人放在他肩头的手。“鬼切,你要赢。”

必须要赢。

“我会赢的,主人。”

他对视上源赖光的眼眸,身高差令他不得不微微抬起下颔,仰视主人。他没有告诉源赖光,近三个月来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他时常燥热难安、食欲不振、恶心干呕,又因他深居简出,所以没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但近些天来这些异样近乎消失,他的身体基本稳定下来。他依旧是为源赖光破除一切阻碍的利刃。

“提着鬼王的头来见我,鬼切。”那双红瞳有如贲张业火, 红光下带着灼烧万物的野心。“我等你凯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