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看见主人抬起了手,他的瞳孔随主人的手指微微移动,那根手指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揩下一抹血迹。

“我们可以回家了,鬼切。”

隆冬霜雪的肃杀乍然融化成暖春三月的柔和,与这一方业火铸就的炼狱格格不入。

“是,主人。”

嗅觉领域中突然飘过一缕奇怪的气息,不该存在的生命被重新赋予定义。恶魔的使臣给予流亡者重返地面的权利,却被他放弃。死水翻起一朵浪花,突如其来的杀意令源赖光始料未及。余光里有道雪光大盛,却是鬼切操刀直直劈了下去。千燥的空气中,登时弥漫起一片气味低劣的血雾。源赖光捏了捏鼻子,只见身后那恶鬼已被劈成两半,刀口平滑,是把极快的好刀。

“垂死挣扎。”源赖光冷哼一声。

鬼切护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恶鬼飞溅而出的血液。他的大半边身体都淹没在绯红里,眼皮上的血水流进那只刻有契约的眼睛里,竟如被火烫了般“嘶嘶”冒出白烟,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神经,他竟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欲要戳穿那只眼球。倏忽间,手就被源赖光抓住,悬在空中。男人抚上他的眼,红光微动,烟气消散后,疼痛也随之消失,眼中又是一片清明。

“我们下午回城。”源赖光用手抚过他的眼,掠过眉梢再入鬓发,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动作轻柔。“ 你想不想孩子?”

“想。”鬼切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偏头依着男人的掌心。

长刀斜插在堆积成山的鬼怪尸骸上,像一座祭奠亡灵的墓碑。刀上有只乌鸦口衔白槿,正歪头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在乌鸦晶黑的眼眸里,那双背影与火光重合,它张开喙,喙间的白槿飘落下来,被火星子点燃,散在风里,无影无踪。

回城时,已是第二天上午。鬼切将马匹安置好后,尚未来得及卸下甲胄,就被一只白色小团子扑了满怀。

小小光迎面砸进鬼切怀里,撞得鬼切胸前的铠甲一阵闷响。鬼切连忙把他抱起来,帮他揉了揉毛绒绒的小脑袋后,柔声问道:“疼不疼?”

小小光用两只小爪子勾住鬼切的脖子,一脑袋软毛贴在 鬼切的脸上蹭啊蹭,蹭得鬼切直打喷嚏。“不疼! 母亲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才下战场,我身上能有什么好闻的味道。”鬼切无奈。

“就是……” 小小光灿金色的眼眸一转, 头顶上的呆毛左右摇晃了一番,然后他十分霸道地说道:“ 就是超级好闻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呢?是白槿在血中发酵,枯萎前弥留的一尾暗香。

“好了,你给我下来。”

小小光后领一紧,被身后高大的男人从鬼切怀里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