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英气过人,明眸皓齿,笑着。
这是吉姆认识的易青巍,他大骇。
宋野枝回他,是的,昨天葬了。
吉姆没有再回复。
宋野枝说,没关系的。
和吉姆聊完,道别,宋野枝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一通。没有人拍背,没有人倒水,吐完之后自己爬起来洗脸漱口,湿淋淋地去开电视。
打开就是新闻频道的界面,音量骤大,吓他一跳。
确实,整天在报道汶川大地震的事。正采访受灾的百姓,拦到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说他全家都死了,老婆没挖出来,儿子女儿没找到。他挠挠头,说不找了,这里没吃没住,得走了,这么多天,找不到了。找到也是没了。
记者失语,镜头停住,望许久男人摇晃的背影。记者缓过神来,开始总结播报,没说几个字就哭了,泣不成句。
没有看到易青巍,他不再看,走开了。不过没有关,留电视机自顾自地说话。
宋野枝忘了管阳台的洗衣机,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按开始键的。水漏完了,洗衣机还在运作。他的衣服和易青巍的衣服皱巴巴缠在一起,转不动了。
洗衣机呜呜地哀嚎,像是要坏了。衣服也在哀嚎。它们被困在这一圈狭窄的天地,无论如何挣,如何挣,就是挣不动半分。
宋野枝看着看着,忽然捂住眼睛,颤抖着哭了出来。
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
日子历来像水,匆匆流走,偶尔有迹,多数无痕。
这无聊的说法在宋野枝这儿失效了。
通常让水出逃的口堵死了,他如今度过的时间是石头。这石头一样的日子是摞起来的,日复一日积叠,无法打发。硬邦邦,死气沉沉,直冲冲高耸着。
要把他压去地底下。
要捅破他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