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爸爸,”他忽然叫他,声音冷冷的,居高临下,砸在李成梧身上,良久,丛飞继续道,“我饿了。”
李成梧道:“让轻玉给你做饭吧。”说着站起身,丛飞忙拉住他,叫道:“让她上来做什么!看我有多么糟糕,多么可怜吗?”
他看着李成梧薄玉抛光似的手在自己手里,忽然泄了气,不禁滚下泪,低着头起身,站到李成面前,又慢慢靠近一些,小声道:“我要你来做。”
李成梧却向楼下喊道:“轻玉,少爷饿了,给他做点吃的上来。”
丛飞把脸射进父亲的肩颈里,极力压抑着,肩膀依旧一耸一耸的。李成梧将孩子的头推到一边,自顾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紧急的就打电话,不急的就写信。”
丛飞盯着父亲,嘴唇开始颤抖,心里冷了又痛,痛了又冷。他向旁边让开两步,突然脸色一沉,将桌上的玻璃杯朝李成梧劈脸泼去。
额发、脸颊、肩膀、领口、长袖……果酒淋淋漓漓落了一身。
丛飞骂:“你是个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挥拳去打他,扔下的杯子碰翻另一个杯子,果酒哗啦流了满桌,他一拳挥在李成梧脸上。
第二拳还没落下,李成梧就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沙发上。
丛飞猛地挣出手兜脸给李成梧个耳刮子。
啪一声脆响,还没方才的那一拳重,却打得丛飞自己蒙了。
一阵沉默后,李成梧起身,也不看他,也不说话,抓过搭在沙发上的蕾丝布,擦了擦手,扔下布,径直下楼去了。
丛飞听见轻玉惊呼:“三爷!您的脸……”
李成梧道:“我没事儿,也别管他,他不饿,让他自个儿呆会儿吧。”
丛飞仰躺在沙发上,气得发冷笑,但是屋里越安静,他的心越慌乱。他恍惚又看见李成梧,他还在跟他说话,他还能闻见他身上的冷香。风掀开一截窗帘尾,传来汽车驶走的声音,他转头一望,天完全黑了。
啪一下打开台灯,香槟色的果酒亮晶晶的,沿着桌缘一滴一滴往下滴……丛飞怔怔地看着,犹记起初见时,那个罩在玻璃里的珐琅钟,滴答、滴答、滴答……响了十多年,却在某一刻,机括终于坏掉,光阴断了。
万籁俱寂的时候,他才闻到冷幽幽的酒香,刹那间,所有的酸楚和悔恨都从酒挥发进空气,眼泪决堤,他猛地放声大哭,泪眼模糊中,仍见那润润的酒瓶上一圈卡纸,幼苓亲笔写下,灵动轻盈意蕴典雅的一个“梨”字。
梨者,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