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苓心下叫道,果真是个顶幼稚顶任性的烦人的小孩。
她重拉住他手腕,道:“好吧,我平日里也不太爱理他的,他比较忙,不忙的时候爱出去玩儿,检查我读书却又很严格,”她两弯小淡眉愁锁着,像在说些国家大事,见七哥儿不理睬,她咬住双唇,斟酌一小会儿,方又笑道,“对了!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儿?今年是七岁还是八岁?上学了吗?”
七哥儿的住处在另一个园子,幼苓牵着他进屋,给他介绍各处物件,那屋子不大,红木床是前朝的旧款式。
“爸爸今儿招待客人去了,”幼苓道,“晚饭会有人送到你屋里,挑你喜欢的菜留下便行,我调不好香,怕烫着,待会儿叫个人来点夜香,这时候先去洗一洗吧。”
七哥儿难得开了口,蚊子般的别别扭扭的声音:“谢谢姐姐。”
他不让人伺候洗澡,也不准人守在外面,丫头们来送晚饭,才发现七哥儿在澡盆里睡着了,屋里还蒸腾着氤氲温气,那水却是凉透的。几人忙叫醒孩子,他朦朦地睁开眼,望着丫头们“舅舅,舅舅”地喃喃叫着。
这一下他终是病倒了,夜里在床上发烧,过两天仍不见好转,丫头嬷嬷们给李成梧抱怨,小孩子不好好吃药吃饭,年纪又这么小,怕是难好。
作者有话说:
长袍马褂的长袍也叫长衫,外面可以罩短马褂,也可以不罩。
第2章
七哥儿做噩梦了。
他梦见柳爱眉那张巨大的拔步床,柳爱眉坐在床沿上,穿着没有颜色的深沉的衣衫,太阳穴凹陷,瘦骨嶙峋,面如死灰,她说道:“小七啊,帮妈妈把那件巢丝旗袍拿过来,妈妈要换上出门。”
七哥儿怕极了,问道:“你出门干什么去?”
“你四舅舅给我介绍了一位先生,我要去相亲。”
七哥儿又怕又气,喊道:“四舅舅不想要我,才跟你介绍别人的!你穿那好衣裳就是为了去找个人,然后把我送出去!你太坏了!你们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只想着怎么把我丢掉!”
柳爱眉的脸忽地模糊起来,像是变成了柳子钰,还穿着那件竹篮的长袍,他说:“舅舅千万个舍不得你,你却很舍得你妈妈!你怎么不敢来看看你妈妈呢?不要在楼道里玩儿,上来看看你妈妈,”他突然压低声音,“你妈妈要死了……”
七哥儿陡然惊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薄卵色的纱帐和檀木床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