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来的路上,杜文生有好几次想开口问傅承安,为什么要拒绝他。但是他转念一想,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傅承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只不过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杜文生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是什么场景。吵架发生在杜文生的出租屋里,傅承安站在房间的另一角,双手抱胸,眼眶里都是泪水,但是他不愿意在男朋友面前哭,憋眼泪憋到鼻子红彤彤的。

无休止的吵架让杜文生非常痛苦。尚且年轻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傅承安会对他发脾气。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和那些人没有关系,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解释到精疲力尽,双手抱头坐在床边,每一声叹气都像是在吐出灵魂的一部分。

最后傅承安一句话都没说,直接离开出租屋,离开了他。

而眼下,傅承安回来了,带着和新男友上床后留下的痕迹坐在沙发上,杜文生能做的只有给他倒一杯水,问候几句不越线的话,稍晚一点可能还有机会开车将人送回家,之后就相忘于江湖。

杜文生从橱柜里翻出一个马克杯,往里面倒了半杯的凉白开,再走回客厅递给傅承安。

抿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傅承安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真诚地对杜文生说:“谢谢。”

“应该的。”杜文生选了一个离傅承安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两只手怎么摆都不自在。

客套话说完之后,沉默再次降临,像一块看不见的幕布落在他们身上,遮住他们的眼睛,使他们看不到彼此。

傅承安双手握着马克杯,手指在杯壁上弹钢琴。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情况,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杜文生的视线从左边那摞书堆上的《与社会学同游》,移到右边的《局外人》,再往下分别是《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第二十二条军规》和《眼睛的故事》。这些都是他买了很久,但一直没时间看的书。一如现在的他,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开口。

他很想知道小乖的那个新男友是谁,但是他又不想知道那是谁。仿佛只要他开口问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保护他的壁垒就会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可是如果他不问,他会用整晚的时间想着这件事,将自己逼进一条死胡同里,把头撞破了也不会回头。

傅承安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一个非常非常疲惫的人,一个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逼到方寸大乱的人。沉默捂住他的口鼻,抽走了他身边的空气,几乎使他窒息。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