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享受着非独生子女所不能够想象的独生子女的乐趣。
我爸英年早逝,只留下我妈一个人打理这偌大的家业,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平时她并没有时间来陪我玩儿,但我依旧觉得很开心。只要她回家的时候给我带个嵌有车厘子的小提篮蛋糕我就可以大方地原谅她平时对我的疏忽。
但自从程璟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已经一年零十二天没着家的妈妈带着一个穿着镶有塑料珍珠的蓬蓬裙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家里。
多么突兀的一个场面。因为那时我刚刚结束钢琴的练习。每天早晨享用完早餐之后练满一个小时,这是我的钢琴老师对我的要求。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的时候钢琴老师不会来家里辅导我的功课。
那是一首幸福到忧伤的《卡农》。也是我第一次学的钢琴曲,因此就算想记不清楚都很难。
这是帕赫尔贝为了纪念亡妻而作的一首曲子。“卡农”不是曲名而只是一种音乐体裁。
听众可以听到作曲者对爱人的完美怀念以及对过往幸福的怀恋。
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融合在一起,给人以一个神圣的意境。
“真是像极了爱情!”
我的钢琴老师是一个刚从南景大学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当时正处在和男朋友热恋的状态,艺术生对音乐的敏感使得她对什么都很感性,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充满歉意地对我说:“抱歉呀小朋友,我太激动了。”
“没事的老师,在这儿您可以随意。”我说,然后递上了一杯温热的咖啡,那是管家伯伯刚刚送进来的,现在温度正好合适。
就在我抱起我那可爱的穿山甲时,我妈妈在门外叫住了我,风尘仆仆的样子,满目倦意,肯定是刚从飞机上下来。她最近总在出差,爸爸去世后留下来的重担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别看她表面健健康康,面部红润有光泽,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但只要她一回家,就算我们住的地方隔了一层楼,我都能够在夜晚听到她的咳嗽声,像是要把心脏给咳出来似的。
“疏儿,这是程璟,是你的小妹妹,我收养了她,以后她就住在家里了哦!你要保护好她知道吗?”说完就转头走了,除了交代完这句,她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了。
这让我想到,我上周参加机器人大赛获得的冠军奖杯还没有来得及给她看。
甚至,就连我参加这个全国性的赛事她都不知道。
我的妈妈,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贯的冷漠。管家伯伯说她爱我,但原谅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
肉肉在我的怀里放松了它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地露出了它雪白的肚皮。
肉肉是穿山甲的名字。
全世界也没多少人见过穿山甲的肚皮。因为这种唯一带壳的哺乳动物一向胆小谨慎,一遇到生人或者捕食危机就会在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个圆球一样。而这种特性也导致它们的被捕率一向很高。
妈妈拎着包匆匆忙忙地走之后,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在门外站着的女孩儿。此时我的手还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没有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