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收到了一份电报。
他漫不经心把记录了电报内容的纸烧掉,二爷对自己的大脑很有信心,他不会轻易忘掉任何事,只要他想记住,任何场景的每一处细节他都能清清楚楚的记住。
比如,他仍然记得自己捡到傻儿子的那天,傻儿子掉在地上的一个冷馒头,上面沾着一点干麦秸。
二爷怅然想,我或许真的是老了,总是想起从前的事。
他可不想变老,变老不止意味着身体的笨拙无力,更意味着大脑的退化,对他来说,这还不如死来得痛快。
可惜我总要老的。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唯一庆幸的是,他的脑子还没有老,仍然灵活。而且前不久,在和傻儿子巧遇的倌馆里,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性器官也没老。
说起小倌,傻儿子的性向让二爷有些苦恼。
养傻儿子的这些年,他自认没有让他看到过不该看见的东西,孰料徐朗还是和他一样,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当然没什么不好,二爷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这个傻儿子不一样,他不够聪明,更不够狠心,这样的人喜欢男人,就等于往对手手上放了一个大把柄。
二爷意兴阑珊想,我终究还是个人,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为了徐朗,他把大冈奏介的行踪给了张铮。二爷不在乎战争,旁人的喜怒哀乐他只觉吵闹,人总是要死的,别人怎么死和他无关,他只想活的悠闲自在。他很少和张义山做生意,也很少和日本人来往,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此不上心。
二爷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给予徐朗了天大的恩惠。
事实也是如此。
张铮再不情愿也得承认欠了他的人情,而最好的还情方式就是擢升徐朗。
二爷对傻儿子的本领有信心,徐朗虽然在他面前是傻了点,但二爷知道他在战场上表现骠勇,悍不畏死,张铮如果不是没长眼睛,就一定能看得见。二爷只是不满傻儿子要用过长的时间一步步往上爬,毕竟众人如今讲求的是“三分做事,七分做人”,徐朗的本事和为人没得说,但他不会“做人”。
这上面的学问太深,以徐朗的脑袋,一辈子都学不会。
二爷冷眼旁观数年,终于决定要为他做点儿什么。
他徐焉述的儿子,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
可惜……不知道傻儿子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他实在太蠢,不懂交际、不懂人心、没有城府,在战场上也永远学不会保命为上,闷头做事却不知昭示众人,尤其他还喜欢男人而非女人。二爷悲哀的发现,傻儿子的前途一片渺茫,离了自己恐怕走不了多远。
二爷想,等我死了,他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