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慢悠悠往嘴里填了一筷子土豆丝儿,不轻不重嗤道:“小题大做。”
“二爷,孩子孝顺你才回来的,你咋这么说!”
有人问:“小朗啊,你不是在张少帅的卫队旅里吗,和咱们说说,上回炸日本大使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就突然又不打了?”
“是啊,小朗,快说说。”
徐朗摘了军帽,在他爸对面坐下,这些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叔伯,问的又不是什么太敏感的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
二爷眼皮也没掀,低声道:“慎言。”
“您放心。”
徐朗喝了口茶,说:“打起来有什么好?你想连觉都睡不好啊!咱不是打不过他们,是不想打。我听人说,关内日本子才猖狂,杀了人都不用偿命。”
“哎,我也听说过。”
“是这么个话,我关里老家的亲戚都有来投奔我的。”
“这他娘不是一回事儿啊!这儿是关外,不是关里。张义山要是让咱们过那样的日子,谁还服他?”
徐朗狼吞虎咽吃菜,二爷挥挥手又让人给他上了两个荤菜,他口味淡,不吃肉,徐朗却是无肉不欢。
他百忙之中朝父亲笑了笑,喝了口茶把食物冲下去,才道:“咱们这日子过的也不错啊,反正我觉得挺好。刘老板是一个有骨气的汉子,大帅也没让他白死,除了大帅,谁还有这个魄力轰他大使馆?除了咱奉天,你还听说过哪儿的日本子吃过中国人这么大的亏?”
老高拉着凳子凑过来,“小朗啊,不是你高叔说,我觉得咱们才吃亏呢。七十万大洋!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喂给那些狗。”
显然,“七十万大洋”重重的刺激了这些三十多岁男人的神经。张义山统治东北以来,他们这些底层百姓都没交过多少税,过的比前清的时候好多啦,但交的少不代表他们不关心政府的钱用在哪儿。
建学校,尤其是大学,是好事儿,他们都支持,但用七十万大洋赔给日本子,就像是从他们身上割肉喂给狗一样。
一直坐在柜台后边儿打盹的老掌柜吧嗒了两口旱烟,说:“你吃什么亏,你一年都交不了几个大洋的税,这钱可是从大帅手里出去的,人家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你他娘是赶上好时候了,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儿,那样的日子,你只要过上两天保管哭爹喊娘。”
老高闭上了嘴。
这位老掌柜是闯关东过来的,老伴儿和闺女都死在了路上,如今只和一个痴痴呆呆的儿子相依为命。
徐朗边和叔伯们说话边吃饭,等他们终于听够了说够了心满意足了,他也吃完了。
二爷慢条斯理的整整袖口,和儿子回家。
徐朗笑着道:“爹,我得了五十个大洋,给你买个狼皮褥子吧。本来我想自己买了带回来给你个惊喜的,但又怕我眼光不行,挑不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