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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晏江何,也是这首歌。他坐在晏江何车里,侧脸被喷上温暖的空调风。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久,直到歌声突然停了,张淙的手才从张汉马脖子上卸下来,然后慢慢滑下,最后掉在地上。

张汉马缓过气儿,喉管里呼号着喘息。

张淙直视张汉马,看了好久,他的手已经冷透了,才重重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不还手?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你为什么不还手?”

从小到大,张淙一贯作孽,他天理难容,该天打雷劈成黢黑焚烧的焦炭。从他会打人开始,他就揍张汉马,揍张汉马领的女人。他屡战屡胜,不,准确说不能用战,张汉马从来没还过手,也没有躲过。

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多新鲜呐,他们父子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张汉马用力喘气,脖子被张淙掐得剧痛,喉咙拉破弦儿:“你还当自己是我儿子呢?”

他又劈叉那般乐出来:“你早就不把我当你爸了。”

张淙没再说话。他又盯着张汉马的脸看了半晌。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张汉马的很像。都是双眼皮,漆黑的瞳孔,眉骨高高的。

张淙站起身,深深颤栗着呼出一口气,冰冷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慢慢走出了屋子。

在他把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响起了张汉马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竟然在唱歌。

没有歌词,没有吐字,只有曲调。张汉马不断用哑嗓子哼着,断断续续,非常难听,也不知是什么荒腔走版的玩意。

或许腊月二十九这天夜里,他疯癫的半辈子会一动不动。他能坐在水泥地上,将冰凉的地面坐热,跑调哼没整整一个通宵。等天亮光,他估计也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