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行了一个合十礼,凝视他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离去。

后来我仍旧经常去兰布拉大道,从加泰罗尼亚广场徘徊到港口区,再也没有遇见他。

回国后我开始了毕业旅行,从北方到川西康定,在软座大巴上抱着背包打瞌睡。旁边的人挨着坐下,淡淡的烟草味。他放好自己的背包,身上的什么东西叮铃铃响了两声,清脆宏亮。

这里是许多朝圣者的中途,不乏带着法铃的人,可这个声音一响起,我便突然忆起西班牙街头的老陈。睁眼转头看去,一双沉静如深潭的双眼正看过来。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但是第一眼我就能够确定,就是他。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在七八千公里外的西班牙。是他的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让我记了两年。

我没话找话,“你去哪里?”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我,“西藏。”

我追问道:“佛教徒?”

“不是,”他轻微一笑,“一个不太虔诚的朝圣者。”

老陈是信佛的,不过如他所言,他不是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他说,宗教是个幌子,龙达紫砂未必传意,不过也是一种聪明的寄托,但他不愿赖着寄托过活。

我觉得他有趣,不是后座那个会讲笑话的小伙子的那种有趣。

我们一路闲聊,我大约知道老陈二十五六左右,是个画家。

“两年前在西班牙,你是去采风的?”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看着我笑了一笑,“我记得你。”

2.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老陈的路线和我的惊人重合,游览西藏后,出境到尼泊尔蓝毗尼,穿过印度、阿拉伯,从西北非卡萨布兰卡到西班牙,再走北极航线回程。

不过我的路线到了西班牙,就会到西非,一路过南非好望角,再走澳洲南部塔斯马尼亚岛、东部布里斯班,穿过东南亚回国。

我们聊得来,理所当然搭了伴。到达康定后去过塔公寺、居里寺,喇嘛在大雄宝殿诵经,绕寺一周的转经轮旁有老人前来右旋转动,清净恶业,积聚功德。

老陈告诉我,孽缘业障再深重也是过往,佛家人,执妄却想摆脱痛苦,才是最大的妄念。

我看着他,笑了,“这是佛教徒的通病,但是,你很不一样。”

“每个人都很特别,所以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老陈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烟,放到嘴里,点上火,烟雾缭绕他的指尖。

“给我一支吧,”我说,“我没有试过。”

老陈有些惊讶,“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