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的驾照终于下来了。我们计划清明节的时候开车到活水公园去玩,走之前会在家里做好三明治一起带着。我们昨天去买了金枪鱼沙拉酱,据说可以用来配鳄梨。”
沈霁青书签拿到一边。那是一张小小的拍立得,上面是莘西娅骑着一辆儿童自行车。他又把本子往前翻找一番,确认内容还没写过后添加:
“《琴吻》居然投稿成功了,这是另一件没有想到的事情。前段时间刚印出来,出版社说会往书店投放,但我下班路上偷偷找过好几家书店,都还没有。
我们自己留了十本,把楼上的书架都放满了,看起来挺奇怪的,但书的侧边有图案,连成一片还挺好看。
他现在又开始翻译第三本,中文译过来叫《苜蓿乐园》,是新西兰那边的一个作家写的。
他自己也写东西,有一篇叫湖中女人的我看过,据说改了很多遍。我也想给他投稿来着,但投一次拒一次。他说没关系,本来就不是写来给外人看的。
他还在继续写,我相信出版社总有一天会良心发现。
春天到了。
我们开始打理花园,从小区里的晚饭花里找了种子种植,目前为止长得很好。二楼的房间已经彻底变成书房使了,周末白天的时候我们会在上面看看书加加班。
今天早上我去窗口看他们在院子里做什么,可能在修剪树枝。那时候我突然想:他会不会忽然抬头看我一眼?但他忽然真的抬起脸来了,他和Cee两个人都在看着我。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但以前没有这么强烈。
我想”
沈霁青没有写完,因为躺在旁边的程姜忽然用手紧紧攥了一下他腿边的床单。他低头去看,见程姜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布料上一点圆圆的湿晕,是无意识中留下的眼泪。
*
起初是黑暗,随后他走在一片大雾里,看见绿沈色的大地在白茫茫的表皮下若隐若现。
程姜穿过一个个乍看一模一样的黑色小石碑,终于停在其中一个平淡无奇的石碑前面。
这个梦是熟悉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它一次,只是不知为何忘记了。
石碑孤零零的,黑色的石头表面落满灰尘与雨滴留下的细痕,像很多其他石碑一样并没有被人前来看过的痕迹。程姜蹲了下来,去看那块石碑上的铭文:
沈霁青
1987年9月17日——2017年9月17日。
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就是一块简陋得可怜的小石碑。
程姜直起身来,茫然地四处张望。
墓园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在这个梦境里时间和现实并不一致:不是2019年,不是2020年,而是更多年后。他站在那里,仿佛自己是被剩下来的那最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