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玻璃人 小昀山 1632 字 2024-03-15

她在舞台中央站定,忽然像是拉扯着她头的那根线松了一般又向另外一个方向倒去了头。她歪着脸站着,用那双冷淡的大眼睛天真地望着观众。

“是的,我不会去。”

背景里的低语越来越大,舞台上灯全灭了,只剩下黑暗里的独白:

“不能,不能去,正是因为它符合我所憧憬过的一切。它看起来太美好了,好得不像是——不可能是真的。于是我禁不住想:如果一切都只是一个快乐的幻影呢?我追随她而去,再重复我母亲的命运?比起去面对一个令所有梦想幻灭了的未来,难道永永远远只是保留着这封信,这封代表了一个幸福的可能的信,不才是更好的选择吗?”

背景里的那些低语则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终于化为清晰的,连续不断地重复着的叠音,其中像是有孩子,有女人,也有男人。

灯光亮起来,女孩以和方才完全一样的姿势站着,她身后的图像翻转重叠。

“孤独……你将永远……一生。”

在接近震耳欲聋前的一刻,大提琴声,背景独白声,已经不能算是低语的低语声戛然而止。在全然的寂静里,在屏幕上开始交替出现纯白背景下细细的摇曳的木偶戏和被一双白净的手拿着缓缓转动的IKEA活动木偶。

这些片段之间是时而闪现的阶梯和迷宫的黑白录像,每次只出现不到两秒就会回归安静和缓的白色木偶主题背景。大提琴又慢慢响起来了。

独白再一次出现。

这一段内容非常长,大概有七八分钟,涵盖了女孩从出生到成人的二十几年的故事。一个孩童时期无意中听到的诅咒,起初像是胡说八道,但随后等待着她的是支离破碎的人生。

“真够可以的,”林穗梦一边时刻关注着音频进程一边和程姜咬耳朵,“你这段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啊,随便想一想。”程姜简练地回答。

大屏幕上出现了走动着的一双脚。

它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好像是在房间里漫步。女孩也在走,她走在这双脚下面,后面,前面。

“就这样,一步又一步,我沦落到了现在的样子……于是我又想起它。那当然是无稽之谈,但假如那是真的呢?假如那就是我一辈子的命运,只是经由无关紧要之人之口传达与我呢?我的思绪不是我的。

它活过来,一次次回去,去抓住那句话的尾巴,一次次提醒我:那是宿命般的预言。”

女孩疯狂地跳舞。她体态轻盈,脚尖划过地面时像是被看不见的木偶线拖行一般,裙摆炸成一朵层层叠叠的黑色鲜花。

“但是他还没有走。他留给我一张去上海的机票,说也许我们可以结婚,但我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吗?假如我知道所有的憧憬都会化为泡影,假如我知道我永远逃不开我的命运,我怎么能搭这趟火车去上海?天空雨消云散,天边红日西坠,坠落到新的一天。座钟的指针滑过一,二,三,四,五——火车要开动了,而我不会在属于我的那个座位上。空荡荡的座位上遗失了一颗空荡荡的心……我怎么能不去上海呢?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得到幸福的机会,从我身边溜走?可我又怎么能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