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撑了好多天……更加顽强……生命力……
然后断断续续,每一句话总是会突然泄了气,到了中途便消失,逸散无踪,直到最后一句话清晰地传进耳中
和死神角力只是延长痛苦。他总是以此做结。
有那么几次,我短暂地睁开眼,从摇晃的天花板明白自己的处境,短暂地清醒时刻,天花板在旋转,晕黄色的灯泡彷佛漩涡,虫
子在眼底打着转,我的意识很快地被黄澄澄的发光体融化,游离于躯壳之外,唯一与外界连通的是声音,除此之外,意识,只有意识如同戈德斯坦一般存在于同样的空间中,那里还有其他声音,玛莲娜、我的玛莲娜,上帝啊……安德鲁,我很抱歉,请原谅我……艾琳、艾琳,水,我的小马丁……呼喊和呻吟交错,大部分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别的声音递补上,音量丝毫没减少。
不可思议。
当我睁开眼,戈德斯坦就在那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圈小光点,然后便是他的面容,就如同纸上描绘的那般,ㄧ圈不可思议的圆满。
「不可思议,」他看着我,小光圈闪闪烁烁。「无数的凡夫俗子自不量力地与死神角力,这样的戏码天天在我眼前上演,他们最终都都成了槁木死灰。」
「但是你,」小光圈在我的脸上飘移,「你一天一天红润起来了。」他的小光圈闪闪烁烁,我的视线停留在他的白袍和胸前的黄星。
「奇迹。」他做此结论,转身离去。
随着我清醒的时候变长,我也更常见到戈德斯坦,他总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刻,和晚饭前出现,如果下午我仍旧保持清醒,有时候也能看见他。除了戈德斯坦,还有一个护士──我认为她是护士──虽然她做的只有不断地记录──体温,脉搏,心跳,我们吃下去的,排出来的,喝下去的,吐出来的,还有,移动病床,她总是将人推离房间,然后病床总是空空而返;她的身材高大,与戈德斯坦相反,棱角布满她的面孔,她的轮廓由一道道僵硬的线条组成,眼周浮肿有如死尸,近乎发白的金发与黯淡的瞳孔了无生气,像是一具巨大的殭尸,我由她的口中得知戈德斯坦的名字,但是她从不与我们交谈。每当有人被推走,那一天剩余的时间戈德斯坦便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