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听闻此话,才稍稍敛了神色。
“我曹家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要知道,你们商户出生,本就低贱,是我家小六看得起你,”妇人的声音冷淡,“不是我求着把我家小六嫁给你,而是你,只能做这个选择。”
命令落入少年的心中,将十多年来氤氲春潭,尽数冰封。
他后退几步,衣袖垂了下来。
“三郎若是想玉石俱焚,那也是无用的,”妇人言语若春风,“若你在,你刘家也能无事,若你不在,你父兄,你妹妹,哦,还有那个孟姑娘,怕是都有点可惜了。”
“你!”刘松远抬头,明明看着满面慈容的妇人,与母亲极其相似,可说的话句句剜心。
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绝不受这样的欺辱。
但理智告诉他,他根本抗拒不得。
少年意气是浮在空中的流云,被风轻轻一吹,便散成烟雾不见。
他曾以为自己有父兄相护,有亲友相帮,可随心所欲,自在一生。
如今思来,父亲说得对。
他姓刘,他自始至终都无法改变他是刘家儿郎的事实。
他的肩上,自当要负起整个家族的责任。
无法推卸,义不容辞。
“三郎可想明白了?”妇人见少年久久不语,漫不经心问道。
“你要答应我,他们,你一个都能动。”少年抬头,眼底是层层冰寒。
“那是自然。”柳氏微微一笑,“三郎懂事,亲家一定也很欣慰。”
曹家的灯火依旧通明,但落在刘松远眼里,便是那烧灼的火光,这场火会变作深渊,最后成为层层沼泽中,他将深陷其里,终身无法挣脱。
他的少年心气,正如远山的钟鼓声,在不知不觉里,彻底结束了。
☆、故人
自出黎城后,一路行径倒也平坦。
白日行路,至夜里,便住于邸店,沈徵与她虽行一路。
但她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房间里,两人相见时间也甚少。
崔蓁觉得,自黎城之事后,沈徵好像在避着她。
崔蓁有时候又会忍不住想挑开车巾去看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也许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样都好。
他们越往南方,雨水越发多。
官道泥泞,他们的行路进程也渐渐缓了下来。
她靠在车壁里有些疲乏,倒是绿鞘一路都是好精神。
“姑娘,怎么最近你和沈郎君互相都不说话?”绿鞘凑近身问。
“不想说话。”崔蓁懒得应她,扭过身去。
“你们不是互相···”绿鞘话说了一半,见崔蓁睁开眼睛回过头瞪了她一眼。
她才讪讪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姑娘,雨实在太大,今日就在这邸店里歇息吧。”外头车夫唤了一句。
崔蓁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