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要听什么曲子?”那声线温柔缱绻,却让冯丞的心思愈发迷散。
冯丞抬眼,那女子的身影摇摇晃晃,看不分明,偶一点清晰,他却心神不禁一荡。
“凝···凝秀?”冯丞指了指那女子,他站起身,几乎要扑过去。
可他走得踉跄,被冯亘扶住。
“回郎君,奴家名叫春云。”那女子低了低头,身子微微后缩了些。
“春云?”冯丞摇了摇头,“不对,你是凝秀,你肯定是凝秀。”
“小郎,我方才问了,这女子是柳州人,的确唤作春云。”冯亘在冯丞耳边开口道,“怎么可能会是凝秀呢?”
“是·是··我迷糊了。”冯丞支吾着,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凝秀又不会唱什么歌,怎的还能来王楼卖唱呢?”冯丞打了一个酒嗝,“何况她早就····早就···”
如今饮了酒水,酒意正浓,他平日脸上常有的喜气笑意消失殆尽,此刻倒像是有了数不清的迷茫在这张仍旧稚嫩的脸上展露。
“你唱,你唱一首给我听听。”冯丞指不明方向,胡乱说了一句。
他看不清女子的具体容貌,手也只能虚虚立着,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指向对否,喃喃吐了这一句话。
“郎君想听什么曲子?”女子顺从问道。
“随···随便。”
女子重新拨了拨琴弦,几声短音,让冯丞有了短暂的清醒。
但很快,她朱唇轻启,轻柔的曲调便又成了绵长的长调,直往人心沉落。
随着歌声的起伏,整个酒阁子似都成了混沌颜色,摆在四处的器具时而放大,时而又逐渐缩小。
好像跟着他视线,它们都以诡异的形状生长着。
“凝秀,凝···秀。”冯丞喃喃自语,如在一片混沌间沉沉睡去。
他觉得自己身体像是任由人主宰着。
突然像是离开了酒阁子,又不知不绝里,仿佛置身于颠簸的马车上。
那马车去往什么地方?他想不明白。
就回钱塘去,回他那个窄小的院子里罢。
他与周围的喧嚣如隔着一层水雾,勉强试图睁开眼睛,浑身却使不上气力。
耳朵里只有女子轻柔的吟唱声填满着。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像是生在他的耳朵里,一点一点向里生长。
可他明明说不出任何话来。
唯有一遍一遍唤:“凝秀,凝秀···”
他像是坠入了梦境里。
在那个烟紫色的梦境里,凝秀依旧身着桃红的衣裙,如同春日临于枝头的桃花,对着他弯眉一笑:“小郎若不负我,我定也不负小郎。小郎无论让凝秀做什么,凝秀都愿意。”
冯丞向前忽而一抓,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便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