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于何处见过此文,那都是世间难得的幸事,应当有一番庆贺。”梁疯子随后言语道。
他的语气间的满不在乎,也有着脚踏实地的安心。
崔蓁这才认认真真抬头,细细看清了这个颇负盛名的画院待诏。
不受桎梏,心性自然,于他人不愿言之事点到为止。
不作追问,不陷狭隘。
比之崔成,眼前这位的确更值得沈徵尊崇。
“我将此书赠你,或能解你惑,至于能领悟多少,要看你自己了。”梁疯子站起身,日光倾斜角度,全然倾泻至他衣衫间。
他微仰起头,半眯着眼睛看了眼被杆子支开的碧空一隅。
“这临邑的天啊,无论从何处瞧都不能避免见到那些砖瓦宫檐,不尽兴啊不尽兴。”他摇了摇头,一挥衣袖,大踏步走出酒肆。
崔蓁望着那随风卷起的衣角,渐渐淹没于往来人众中。
一时也跟着愣了神。
“阿徵,他要去哪里?”崔蓁轻声询问道,与日光一同,送着那声音远去。
沈徵倒是了然笑笑:“先生常说,世间相遇,如伏流奔莽,隐显无定,不必追问去往何处。”
沈徵方还略带愁容的面上,眉宇间全是释然,轻落落的睫毛沾染了余晖,把暖意带进了眼睛里。
她看着他,也跟着欢喜起来。
也许那梁疯子,真能解了他惑。
崔蓁提着螃蟹走在街巷上,与沈徵并行。
日影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拉得狭长,偶尔手肘肩膀并触,影子便交织在一起。
崔蓁走得蹦蹦跳跳,沈徵便总能看到她那固着发髻的玉簪染了光色,在他的眼睛里一跃一跃。
好像只要看着她,他的唇角便会不自知地上扬。
“求求官老爷,求求各位官老爷,不要抄我们的铺子,我们真的没有偷酿酒水。”前头众人围在一处,苍老的男子哀求声从缝隙散了出来。
噼里啪啦声碎裂声从里头滚了出来,人群为避,那围着的圈子又扩大了一圈。
“爹,爹。”其中有女子声线高高扬起,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碎裂的声响。
是酒水盆子摔落的声音。
崔蓁微一蹙眉,意图挤进人群里去看。
沈徵见势,身体先行了一步,替她辟开前路,崔蓁便猫着腰,两人顺势从围观人中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