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闻锦早就跟他道过生辰快乐了,现在这句显然是说给林昭诺听的。
凌闻泽笑着跟他碰杯:“谢谢小五。”
那边梁苍穹也以茶代酒跟着敬了凌闻泽。林昭诺却呆坐在那,还没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出宫建府之前皇子们的生辰不会举办宴会,但二十岁生辰对皇子个人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因为这意味着皇子可以娶正妻出宫建府了,也意味着,他不再需要侍读了。
也就是说,从明日开始,林昭诺便不再是凌闻泽的侍读了。突然之间,林昭诺觉得自己很是慌乱,他才刚做好准备好好对待凌闻泽,甚至刚刚在马车上他还想着要向凌闻泽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凌闻泽却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凌闻泽没发现林昭诺的心思,只是侧身背对林昭诺,与凌闻锦和梁苍穹聊得火热。朝中大臣来了不少,借着位置偏远,他正好向凌闻锦他们多了解些来人的身份。
林昭诺坐在那看着三人侃侃而谈,更觉得自己对于凌闻泽来说就是个外人。这种心情对于他而言还真是头一回,仿佛这些年自己得到的所有夸赞与尊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不被关注、不被需要的卑微与难过。
凌闻锦和梁苍穹自然都注意到了凌闻泽身后林昭诺的神色,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并不点破。凌闻锦本来一直都不喜欢林昭诺这个人,也就看着他是林丞相儿子的面子上才一直未与他计较什么。以前凌闻锦与凌闻泽关系也没有多好,现在凌闻锦真心实意拿凌闻泽当他三哥,对这个以前总是对三皇子趾高气昂的侍读自然不想再给什么面子。
天色全暗之后,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嘉王竟然称病没有亲自出现,只是送来了贺礼。这操作看得凌闻泽心中直叹:这兄弟俩的矛盾怕是因为立太子之事更为激化了。
诚王对此自然是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收下了礼,还说了两句“希望嘉王早日康复”之类的话。虽然在在场的人听起来,那语气阴森得像是巴不得嘉王早点挂掉。
灯火通明的诚王府前庭院中,凤冠霞帔的新娘与诚王行了礼,便被送去了洞房。
凌闻泽觉得这里的习俗是真的挺有趣,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高堂,只是一个夫妻对拜就完事了,倒真是简单。就连宫中的长辈们也并不出席婚宴,只是今日早朝结束后,诚王带着丁知眉挨个去拜见了皇帝皇后、舒妃、瑾妃。就他和执鸢一起抄写了二十遍的《仪典》来看,似乎凌朝的众多盛大礼仪都是给太子和皇帝设定的,其他人的婚宴也好生辰宴也罢,都没那么多排场。
等新娘退场,众人恭贺之后,宴席便开始了。
这是凌闻泽头一回参加宴席,上回嘉王的生辰宴因为三皇子本人受得刺激太大甚至可以说是被吓死了,到现在他只能记起来执鸢被斩断右手这么一个场景了。
如今又坐在宴席上,看着大厅之中的歌舞表演,看着庭院前方高台之上言笑晏晏的诚王,凌闻泽的脑子里克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当时的画面。
凌闻泽自己并没有亲眼所见,可是现在——执鸢坐在场地中央抚琴弦断,诚王拔剑一步步走向执鸢,剑光闪过执鸢断手…这些场景不断地在他眼前重复,他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弦断时执鸢右手指上划破的伤口,能看到他脸上凄然绝望的神色,能看到他断手那一瞬的迷茫。
凌闻泽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跟有个锥子扎似的痛得太阳穴都一凸一凸的。这下他终于明白近几日面对执鸢断手时那种苦涩钝痛的滋味是哪儿来的了,他是在心疼执鸢。
刚来那会儿凌闻泽更多的是想着有了个实验对象,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执鸢与他以前的那些实验对象是完全不同的。那些是在战场上为人类而战以致身残的战士,而执鸢只是个在这个时代身份卑微的小倌,却成为了诚王挑衅嘉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