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昱修呢,没有打算正视那双眼睛里的质问和恼怒,他翻身下马,浅色的衣衫滑落映衬的今夜月明如水,夜霜悄然碎裂迸出八分凉意却无法浇灭人心中燃烧的簇火:“休息一晚上吧。”他并不是恳求,而是陈述,该休息了,慕沉川。
慕沉川一抿唇,小腿夹了下马腹置若罔闻,手中的鞭子正要挥下再次催促马儿前行,“啪”手腕就被祁昱修按住了:“三天三夜,就算你愿意不眠不休,这马儿也要休憩。”他伸手摸了摸慕沉川坐下的高头大马,就算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也经受不住你这般不要命的疾驰,整整三个晚上,日夜不分的赶路,祁昱修很理解慕沉川的心焦如焚,但凡事要量力而行,“可别还没到王都,你就先倒下了。”
骏马呼哧呼哧的焦躁踩踏着马蹄,看得出它也很疲累,慕沉川没说话,倒是眼底里的温软映出了两分妥协,她从马匹的另一边跃下了身来。
慕沉川要承认,她很疲累,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般的发麻,疾驰时凛冽的寒风将脸庞上的皮肉都已经擦刮的毫无知觉,除了那眼睛还能晃动,慕沉川都不忍触碰脸庞冻僵的感觉,今夜星辰遥遥,清冷细霜落在发梢,她将马儿拴在树干旁随意的依着顽石而坐。
祁昱修叹了口气:“你不要愁眉不展。”这么多天下来,慕沉川没有笑过,或者说没有安心的舒展过眉宇。
“这满目疮痍难道我应该欣喜?”慕沉川微微闭上眼不予搭理,并没有什么好口气,眼看着离北魏王都越来越近,越发的鹤唳风声,而慕沉川则越来越心焦难耐。
祁昱修不在意慕沉川的态度,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夜露杂草席地而坐。
“铜门关若是已被破关,消息应该早已传达,”祁昱修倾身斜倒在岩石上,枯藤砸落了细碎的屑沫,而现在整个大道封锁、消息闭塞那说明铜门关还在负隅顽抗,“除了封大人暗中相助,史中大人不见得只能在牢狱里束手无策。”祁昱修不免也有些诧异奇怪,五十万人想要破城并不算难事,说句不好听的,一命换一命的两败俱伤也能在短短几天内攻陷城池,可偏偏徐纵牧没有这么干,那还有另一种可能。
徐纵牧大军腹背受敌。
小午带着封大人的密令和放纵去暗中相助,不代表没有其他人偷偷的在和徐纵牧较劲,如今往来官道上储备筹粮如此紧锣密鼓,祁昱修总觉得在他们不知道的千里之外,兴许已悄然发生了变故。
“福兆临当初被困邙水潭,徐纵牧大约还没有吸取教训。”上一次福大将军也遭遇过这种不堪的进退两难境地,这一回,轮到了徐纵牧,至于是谁在令这位小将军颇感棘手上下不能,就不是祁昱修该清楚的事了。
十四州上铜门关水深火热两重天,有狼狈为奸的,有身负皇命的,还有暗度陈仓的。
男人说着话,听起来好像在自言自语,但是眼角余光会偷偷的瞥向慕沉川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却发现那姑娘的眼睛已经不是假寐而睁着星瞳望着苍穹。
她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