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听的驼铃声续续而动。
今天的风沙大了些许,萧殊羡浅浅沉吟就看到自己身边那深色长衫的男人驭着高头大马而过。
“蓝护卫。”他突得出声唤道。
蓝衫勒停了马匹,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一旁的萧殊羡,一行人七七八八而来,如今唯剩他一人,蓝衫向来不苟言笑,很多的时候他比谢非予还要不给人半分的脸面笑意,就如同慕沉川向来调侃的那般,木头人。
木头人抱拳张口:“同恩先生和嘉明小世子就交给萧大人了。”谢非予等人急行离开西夜,天怙城和桑凉的一切事宜全都压在萧殊羡的身上,他是那个需要陪同萧同恩和小世子一并力挽狂澜救西夜于水火,助江山社稷于倾颓的人。
萧殊羡的眼神动了动,他的眼睛很漂亮,并不仅限于黑夜蔽色中的幽静,在晴天日宴下,阳光落下的点滴色泽都能悄然融于眼瞳下的微光明黄,好像一只在白日里倦怠的夜猫儿,只是现在,这只夜猫儿眼神触动,可见心绪不宁,不知是不是因为蓝衫此刻出口的话,猫儿想了又想,黄沙落在他的发梢,他也同样抱拳,清声郎朗:“王爷,就交托给蓝护卫了。”
此去凶险,谢非予成了北魏的头号通缉重罪要犯,一定——要护他周全,保他平安;而西夜大权零落,豺狼虎豹又有多少人等着钻墙角空子背后捅你一刀,江山社稷,是谢非予为西夜萧家谋划下的篇章,务必不能让奸佞兴风作浪。
好像某种眼神和言语都无法交托的信任和忠诚,这两人的话竟颠倒了身份地位般将心中之重全心全意的嘱托给对方,他们这话一出口,不约而同的唇角沾染了些许了然的讪笑,如今的蓝衫和萧殊羡——岂有何等你我之分。
他们的主,他们的君,他们的忠心和赤诚,相同亦不同。
两人眼神刹那变的坚毅无比,是对对方的信任无需质疑。
蓝衫的眼神微微一动颔首示意:“告辞。”他多言了一句似在等待什么又似在回拒什么。
萧殊羡突然一把抓住了那护卫的马缰绳:“此去路远,不知你我是否还有幸相见。”年轻人的神色里平添几分哀愁秋意,是对这情绪的无奈亦是对友人离去的悲戚,前路漫漫却无法窥探的茫然。
山高路远,他国之争,你我各为其主、各司其职,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再见上一面,又或者此去经年,物是人非,这般惊涛骇浪、阴谋诡计之下,你我生死尚不能预料,又惶惶而谈他年相见。
萧殊羡急切的问出这一句是连自己都不曾想象到的窘迫坦然,这是所有人心头不敢问的话,萍水相逢的人、素昧平生的人,一旦牵扯到了是非对错恩怨情仇,你忍不住不去想,忍不住不去念,忍不住要在山高水长之后,期待久违的脸庞。
这是,人之常情。
蓝衫也一愣,大约是从这萧殊羡的眼神里读到了某些难耐的期盼,他长长叹了口气却知自己无法作答,谢非予的处境人尽皆知,回到北魏便是以罪人的身份人人得而诛之,而王都会掀起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贤王府和叶朴轩的血都不会白流。
谢非予从不表现,慕沉川从不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