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的抽气声带着哭腔的哽咽:“我只知道,我救不了她。”她丛生出的害怕畏惧淋漓落神,在得知那个丫头如此苦苦等候的时候更畏惧自己会辜负了她的一切期待和希望。
渺茫。
太过渺茫。
若是在此时信誓旦旦的说着一定要将那伤痕累累的姑娘从大都府中救出来,那是她慕沉川妄自尊大,是她慕沉川不切实际,所以这姑娘仓皇颓然更胜于那满心满腹怨恨之情。
谢非予掌心下的肩膀带着不断的颤抖,哽咽的哭泣渐渐的变成了眼底里留存的鲜红,慕沉川的眼睫上还有水珠,脸庞是未干的泪痕,带着几近无法呼吸的抽气声暗暗掐着嗓子眼,他也同样很少见到这小姑娘哭的如此压抑。
谢非予心头震动,慕沉川对于局势看的一清二楚,如今他们一行人已经成了被通缉的罪犯,回到北魏会身处何等危险境地,男人稍有半分迟疑:“你后悔吗?”他轻声问道。
你后悔吗?
如果不是这一次西夜之行,如果不是因为萧太后临死的遗愿,如果不是因为谢非予身世之谜的一意孤行,姬旻聿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谢非予帮了西夜,却在北魏人心尽失,如今他们的亲朋好友全都陷入囹圄。
慕沉川眼睫上的小水珠“啪嗒”落于自己前襟的绣花,那颜色艳丽的好似某个晴天日宴下四意在王都街头的仰脸一笑,轻轻洋洋的却好似千斤重担落在心底里:“您应该问一问,在大理寺中那些哭喊的幽魂,是否会后悔。”她的眼瞳明明很清冷却好像白日里最热烈的日光直刺到谢非予的心头——您问一问,那些铮铮心骨的丫鬟和侍从,那些从贤王府被带进大理寺里的人,他们可曾有过一分的后悔?
谢非予——那生来有着不可一世的自负却每每在慕沉川的面前一遍一遍询问着她的意愿。
慕沉川,你有没有后悔过,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万人唾弃——谢非予很可能会将你再陷入一个无法生天的境地,你有没有哪怕一寸的不确定。
慕沉川的目光已经锁在了那男人的眼中,她的唇色发白,不是冷,而是隐忍的愠怒:“你休想丢下我一走了之!”她好似徒然之间意识到了谢非予的意图——是啊,此去北魏危险重重,回到王都以后如何处之,谢非予和姬旻聿,天底下哪里容得了两只老虎的相斗,而慕沉川——最能保证她安全的法子便是将她留在西夜,留在这个远离北魏烽火的地方。
慕沉川急切唤出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已不自觉的抓紧了男人的衣袖。
她的指尖全是黏腻的水渍,她泪眼婆娑的噎着嗓子里的腥咸:“谢非予,”声音因为哽咽而显得瓮声瓮气,可是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却清晰的好像滚烫的热水洒落在冰冷的岩面,就连氤氲起的气息都带着焦灼,慕沉川的目光有些恍然,从金丝凤羽的舜华到那清俊的脸庞,“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慕沉川反手抓紧了男人的手腕,死死的掐着就好像那胸腔里无法纾解的怨恨,“更不喜欢旁人平白无故从我身上夺取属于我的东西。”
这句话,是慕沉川第二次言说,两个孩子,一身伤痛,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曾用着下作卑鄙的手段将她伤的体无完肤,而现在呢,她身边一个个推心置腹的故友全都被一一屠戮,那些龌龊的小人还要将她们未寒的尸骨剖开,高悬她们的头颅来证明胜利。
狗屁。
全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