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昱修张了张口,却没有落下任何语句。
慕沉川微微仰起头,有一朵槐花恰好落在她的眉心,月光出落树梢,将斑驳的光影都通通照耀在她身上,裙摆袖间的绣羽变得更加清晰明丽,好似得到了某种苛求已久的生命力而要向着光影蔓爬。
“你告诉我谢非予的所作所为,你告诉我陛下不得不铲除他的理由,你口口声声为那天子辩驳好似无可厚非。”不,祁昱修是在说,那一切是因为谢非予多年以来的一意孤行、为非作歹。
“你告诉我谢非予的身份,告诉我樊月如何世不可得却处处以他马首是瞻、听之任之。”那令慕沉川都不由回想起那个潋滟的女人如刀似剑何等风华决烈
,不,祁昱修是在告诉自己,应该知难而退,谢非予的身边有如此多能够陪他消弭尘世追名逐利的红颜知己,英姿飒爽如樊月,抚媚多情如郦娘,而你慕沉川呢,你什么也不是,更不是那个配得上谢非予的人。
“你告诉我爱慕一个人并非己身过错。”慕沉川的眼睛闭了起来,不,祁昱修是在说,那是因为男人的善于蛊惑,谢非予用一副深情面貌欺瞒了慕沉川,他让你觉得所有的爱慕都是一种不可奢求的怜悯,逼得她为自己赴汤蹈火、心神俱毁。
哈,听听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在为慕沉川辩驳,可每一句都在暗中刺痛慕沉川的心血,那些都是逆鳞都是带着倒钩的挂刺,它进入血脉容易,吐出心骨却难,由得祁昱修将所有罪孽推给谢非予,让慕沉川心如死灰、深恶痛绝,然后——由他来做那个挽救慕沉川这苦海无法自渡的人走出黄泉冥土的慈悲者。
他用多情温柔为你铸舟,以宽容理解为你撑桨,许你平安一世平淡一生,从此无争无夺没有悲苦。
听听,多诱人。
多美好。
祁昱修伸手接纳慕沉川这遍体鳞伤的女人,因为,谢非予弃你伤你、没有资格。
慕沉川的眼睛里盈盈汪汪的倒映着千江明月,她的指尖却掐进了一旁的枝干。
“碧珠蚕的事你从头到尾皆知,更甚者,你很清楚身携碧珠蚕的后果——”慕沉川的后槽牙一磨,带着碧珠蚕的人是不可能有孩子的,那个孩子在三个月后就会变成死蛹,孩子的母亲也可能随之而亡,“你拿我作了一个赌注,而陛下,不过是拿谢非予作了一个结局罢了!”
祁昱修拿慕沉川的生命做了一个赌注——
只要让慕沉川怀上孩子,一旦谢非予从天子口中得知了碧珠蚕的结局,以他的性格定然会亲手杀死慕沉川的孩子。
“你要我怨他、恨他,切齿腐心无法原谅,然后,聿王和你的交易就会顺理成章。”自由,姬旻聿许给你什么——江湖庙堂任君来去。
只要,让谢非予失去慕沉川,姬闵聿就许你撤销凤骨之案,从此祁昱修就是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的普通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