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和我队里一些人一样说法。”晏青衿随口说着,盯着海面上起伏的一波波轻浪,抿了抿唇,“我无所谓到哪儿。”
俞白起初没说话,过一会儿说道:“哎,正要是个大工程,这片入驻的队伍可能要多起来了,我这队说不定也要被调过去,那咱可能会轮轮班什么的。”
晏青衿的嘴角扯起一道弯,有点笑意。他望着海面说道:“那倒是不错。”
又过片刻,他接着说。
“我今天见过她了。”
俞白一顿,转头瞧了瞧晏青衿,没说话。
“就是我那堂姐。”晏青衿注视着俞白。
“……怎么见的?”
“就这么见的。”晏青衿抿住唇,“到沃沃去见的。”
“……然后呢?”
“说了几句,我就走了。看天色还早,到你这儿来了。”
俞白转过头去,也望向大海,良久。“达布,你想干什么呢?不是都分割清楚了吗?”
“没什么,只是想去看看。都在传,她在养病,我去看看怎么样了。结果……和以前差不多。”
俞白眼睑微抬,仍旧看着大海。“她……和以前差不多?”
“我看差不多。”
“……达布,以后别去找她了,别惹麻烦。”
“我知道。”
俞白出神地望着那一道道卷着沫花的海浪,久久没有再说话。
晏青衿走时,快到车边,忽然冒一句。
“繁子,”他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没有以前那样好了?”
俞白很久才发出声音:“是吗?”
“也许,我们太忙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自己也早知道,他帮晏青衿做完那个下套欺骗的活,他们的友情就差不多耗尽了。
有些人,因为共享一个秘密而开始亲近。有些人,因为共享一个秘密而开始疏远。
晏青衿回到南戎野,夕阳已经落到远处陆七区的第一纵坦拉夫山脉的背后,好像被群山圈拢住了。
他稍微洗漱,换了一件正式的服装。然后准备吃晚餐。
门禁响了。
他一看,把刚拿起的营养剂放下,整了整衣服,昂起胸走到门厅。
“商督长。”
商檀安把车直接停在了他的大门口。
“再去找绯缡,我真的可以让你后悔。”商檀安走进来,将门一抵,直接一把捏住了晏青衿的领口。
晏青衿挣扎了几下,被商檀安又一把推向墙角。
“这是你最后一遍听清楚的机会。你听清楚了吗?”商檀安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准他说道,手上在用劲。
晏青衿点了点头,猛然间领口处一松,人被甩到一旁。
他趔趄几下,重新站定,平缓了呼吸,骇然地望住商檀安。
他想不到,商檀安竟然是个会动武的人。
商檀安一双眼睛锁住他,外头琼哥更加西沉,却没到点灯的时候,晏青衿也想不到或者腾不出空去打开照明。黄昏的幽光涌动在这短短的门厅廊道中,但比这更冷的,是商檀安眼中的光,罩着晏青衿全身上下,竟然让他一时不敢妄动。
差距竟然这么大了么,晏青衿怔然,也暗叹。
他一直认为,对面的人出身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即使取得再大的成就,似乎谈到原点,也能相提并论。但这些年过去,别的不论,就单单论方才的拳脚武法,就这最直接的两下,竟让他终于体会到了实在的差距。
“再到绯缡面前招摇,我直接把你拖到指挥部门口暴打。”商檀安紧盯着他,沉沉道:“而这是最基本的,你可以试试。”
晏青衿低眸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去,本来没想到她会见我。我只是去……叩见你们家门禁,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见你,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商檀安冷冷问道。
“丝丝的事。”晏青衿抬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得势了,以后给我们的日子未必好过。但你们想做什么,冲着我来。我一个人承担,放过丝丝吧。”
“什么叫放过,什么叫你们,绯缡回来还在休养,你说话又要绕上她,你这种恶心的伎俩给我收起来,堂堂正正说话你不会?”商檀安怒火中烧地踏上前。
晏青衿退后一步,立定,摒着脸道:“你放过丝丝吧。”
“我睬都不睬你那妹妹,你们兄妹俩栽什么赃?”
晏青衿咬咬唇,低声道:“有人向你问过那录屏资料的事,对吗?”
“什么录屏资料?”
“罗望五年,丝丝被请到你家去的那录屏。”晏青衿抬起头,望着商檀安,“有人来问过你吗?”
“我当年已经为你们说过情,你们见好就收,你以为我还会搭理这些陈年旧账?”
晏青衿的脸色有些灰暗。
绯缡病退联盟后,商檀安在重大节庆活动中总是默默孤身一人,不知怎地,便有些流言,有些猜测,似是指向当年绯缡对晏青丝的投诉案。
流言还将商檀安和晏青丝扯在了一起。
商檀安从未回应,从未解释。
晏青丝那些年前途好,经常组织大型活动,人也越来越美丽,气质典雅,谈吐间益发有魅力,对她倾心者不在少数。她矜持而有礼,那些平头百姓才来新世界开拓事业的受召者,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只有护卫军那些清贵而英武的指挥官,才有勇气与如此佳人一探心意。
早年,传闻有工程策援部总教习谢西亭这样的指挥官倾慕,被双方都否认过,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时光如梭,第二第三军团的人相继襄助罗望建设事业,与她在工作中交往机会多,自然也不乏人真心欣赏。
只是这些人也是人中英杰,身居高位,耳目聪慧,或许听到流言,有些顾虑吧,竟至裹足不前。
其中有一位,原第一军团指挥官,李姓,入编时与彭逢同阶,他们都继蕲长恭顾格等人出守外定居点时,纷纷接管通桥防务,后又相继配为早期三大人类定居点的防务长副手。
这位指挥官曾为方烈手下,与晏青丝最初相识在荣欣的小花嫂家里,那是一场游园会,也是一场单身姑娘们与护卫军官兵的非正规相亲会,李指挥官一见倾心,多年难忘。
只是相识不久,便闻袍泽谢西亭似乎与晏青丝甚是相得,又兼谢西亭与晏青丝相识更早,人家同胞兄长受谢西亭指点,指挥官便将爱慕之意敛住。
几年过去,李姓指挥官因在贝塔星任务中多次表现出色,又往上擢升,重回始临高地成为高地总防务副官,也就是蕲长恭的副手,全面负责第三军团第四军团士兵的归化训练。现在罗望十年,更是在始临木拉拉大营堡镀金后,重出始临,执掌一个新定居点的戍卫事务,为正防长。
当时罗望七年,李姓指挥官经常随蕲长恭去圆屋开会,又见从联盟授勋归来的晏青丝,佳人言谈晏晏,时不时碰面,最幸运的是仍是单身,指挥官爱意难平,很快暗示表白。晏青丝虽未回应,但也没有冷脸相待,指挥官便当作考验,正待全力表现,慢慢却听闻流言。
指挥官忍耐不住,自己打听到一些晏家纠葛,也通过某种渠道看到了晏青丝到商家的录屏,他与商檀安相识,却只是机甲训练中相识的交情,最后找了方烈和顾格引荐,亲自来问。
当年绯缡下落不明,商檀安日渐沉默,他盯着李指挥官,一句话也没说,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