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捂着脑门,低头一笑,再抬头,那晶莹的东西已坠入黑暗,转瞬不见。
渡尘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二人,忽觉一阵头痛——有什么力量悄然觉醒!她竟然可以看到,甚至看透每一个灵魂之后的命运。
庄周因情逗留冥界,未遭天谴,是因为此时才是他真正的劫。
可惜,对于鲲君而言,只有渡尘称得上是他此生唯一的劫,若没有渡尘今日大闹地府这一出,鲲君绝不会现身地府,便也没有他们今日的重逢。
庄周心里明镜一样,所以更可惜的是无论鲲君怎么渡他,都不会影响他的选择。
渡尘痛苦地捂住脑袋,在庄周漫长的梦里,但凡有鲲的地方,皆是深海,目之所及,皆是深情,正是这份执念,深深地刺痛了渡尘的神经。
“我这不是来了……”鲲一改生死看淡的态度,目光略带歉意,“庄周,你本该修仙。”
“是。”
“你定能修仙。”
“是。”
“唉……你怎能如此愚钝……”
庄周粲然一笑,恍若翩翩少年,“走吗?”
“走。”
鲲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庄周笑着,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顺着眼前故友所指的方向,一前一后迈进虚无。
他本是一介凡人,靠着鲲君的恩泽死扛六道轮回,今日一脚踏出去,终得了解脱。
“小友,我这只蝴蝶,还请厚葬。”
他们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道门,门后是无边
无尽的黑暗,好像巨大的黑洞,一股强大的不知名的力量盘旋在门后,不断从外往里吸纳魂魄。
湮灭之门,无论妖魔鬼怪神灵人,但凡踏进一步,就会被吞噬殆尽,再无重生之日。
地府众鬼脸色苍白,步步后退。
“等等!”
渡尘猛地从头疼中清醒过来,眼看师父再次离去,她怎能坐视不理?可当她抬脚追上去时,却被师父回身一掌,硬生生打回原地。
“回吧,回去……记得浇树。”
渡尘整个人落地的瞬间,还未起身,湮灭之门已吞下庄周和师父,消失的无形无踪。一时间渡尘只觉脑中天旋地转,心肝寸断,不觉自己身在何处,直直倒了下去。
就算是梦,他师徒二人终究还是离别。
再醒来时,眼前骤然大亮,当一碗汤递到面前,渡尘想都没想一掌打翻。
“师父?”
面前的青衫男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端碗的动作,他似乎被那一掌吓到了,开口再唤“师父”时,放小了声音。
“师父?你没事吧?”
青衫男子见渡尘要下床,伸手去扶,不料又被一掌打飞,只见他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这才免于被砸到墙上的命运。
堪堪站定,青衫男子一脸惊讶:“师父,我是辰儿啊,你怎么了?”
渡尘并未理会他,径直向外走去,走出封尘阁,他的眼前是皑皑白雪,什么地府,什么判官,什么孟婆汤,什么爱与不爱,蝴蝶与鲲,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昆仑山,封尘阁。
渡尘回身,打量起眼前的人:“人?”
眼前的男人,二八的年纪,相貌周正,尽管一身破烂青衫,眉眼却是神采奕奕,丝毫不受这冰雪影响。昆仑山是仙境,封尘阁在仙境之端,若非是有着深厚修为的修仙之人,一般人绝不可能抗住这彻骨的寒意,饶是渡尘,方从炎炎业火的梦中惊醒,也被身侧一阵吹过冷风伤了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一个寒颤,渡尘后知后觉愣住了,她从未觉得冷过。
这样弱不禁风的她,和眼前的男人比起来,似乎更像一个人的存在。
“师父,你怎么了?”
渡尘被一声声“师父”叫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退了几步,退至悬崖边,退无可退,方才知道反问对方:“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为什么叫我师父?”
然而,渡尘的三个问题却换来对方更大的困惑,“难不成是失忆了?”
渡尘没回话,那男人自己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扭头跑向悬崖的方向,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灵芝师叔!不好啦!师父她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