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逐渐想将他边缘化,试图加派对这份工作一窍不通的自己人来取代王利德的位置。而他手下教起来的年轻人,一个个在能独当一面前,都被单位毫无吸引力的薪资和逐渐落魄的前景给逼走。
落到最后,整个部门仿佛只有王利德一个人能真正解决些有难度的问题,一遇到事情,便是深更半夜,他也只能从家中温暖的被窝里冲出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重要性,上司到底不敢逼得太狠,没敢彻底将王利德换下来。可有那么个一窍不通的人插在副手,对他的工作指指点点,已经够让人不快。
王利德之所以还不辞职的原因,滕九想,她已经猜到大半。
而那天夜里,她看着那张黄牛皮,又一次沉入梦乡,将剩下那一半缘由也看得明明白白。
王利德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接连遇了几个挫后,多多少少便看开了,明白自己一介寻常人,太过心比天高只会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满足不了。
几近努力,他入了如今的单位。二三十年前,这行业正是新兴的时候,他进来多有不易,自然从最普通的职员做起。一年一年地熬,资历和能力一同提升,职称也慢慢升了上去,与此同时,慢慢失去的则是青春与健康。
王利德开始不敢体检。
每年单位提供免费体检时,他总有些需要加班的事,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独自泡一壶热茶。
他自己能鲜明感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非要较真的话,心肝脾肺肾,哪哪都有点不舒服。平日里,偶尔感到这种不舒服时,他从来只觉是小毛病,忍忍就能过去。可到了快要体检时,这些不适便又浮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去深想背后的每一种可能。
王利德不再是年轻人了,他不会像从前一样,觉得因为疾病而死亡是很遥远的,只有电视新闻里才能看到的事。他的人生中,不断有人通过这种方式离开,有只听过名字的陌生人,有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区住户,也有日日见面的同事。这让他感觉,死亡也离他越来越近。
每个人都同他说,检查只是求个心安,真要发现什么,早发现早治疗肯定比事后再发现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