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辉永远记得,当时的那个画面如同一个超广角镜头,把所有的隐藏的细节,以拉长的形式在世界的另一端定格成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而他,失去了后退的道路,那些往后的道路,在那一瞬间,化成汪洋大海。他不会游泳。可就算他会游泳,又如何能横渡大海的距离?后退是溺亡,前进同样是死路一条。人生的道路,到底是被他堵死了。
“亦辉?”亦舒带着极不肯定的颤音问道:“是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和长得相似的人罢了?
“亦辉!”颜露比亦舒更靠近亦辉一些,她看得真切,“在这里上班啊?”
亦舒侧眼瞅了瞅颜露,她的肯定的语气,那么,眼前的那个穿着工作服的瘦削少年,定然是亦辉不假。
各种质问,拷问,逼问,变成一场疾风骤雨,坚硬的雨点像石子般无情地落在他身上。手上捧住的托盘,失去了他力量的依托,在眨眼间,从悬空的心上,跌碎在一地的虚无中。
“们,认错,人了。”亦辉说。学着古装剧中久离后,意外相遇时,不愿正面相认的戏码。
可,在现实中演戏,演技的缺点一览无余。
亦辉转身逃走,失去的力气得到释放,部找回。
“站住!”亦舒大喝一声,游荡的声音凝滞在耳廓。徐世曦,颜露,陆旭杲,苏亦辉,包括苏亦舒自己被牢牢固定在舒光滑的地板上。
陆旭杲是这群人中唯一不认识苏亦辉的,故事的开端,他无法进入突如其来的虚拟环境。手上的托盘压得他青筋暴出,黝黑的皮肤转成暗红,碗中咝咝向上冒出的热气,熏染了他惶惑的眼睛。
苏亦辉的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牵扯他,不能移动半步,哪怕是一厘米的距离。
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苏亦辉曾无数次地设想今天会发生的结局。他总觉得,偌大的云城,又是云北高楼大厦下一家伶俜的小型茶餐厅。被都市的喧嚣掩埋在浮华深处的秘密,终于在一个最坏的时机和场景下当众揭开。
亦舒抬起重如千斤的双腿,似乎能把地板踏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凹印。她一直以为弟弟在大学专心课业,却不想,欺骗了她。之前的几通电话,总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另一头传来的嘈杂声,类似于酒店餐馆点餐的用词,这下,部得到解答。
亦舒不明白亦辉辍学的意图是什么?是高中时被霸凌的阴影,纠缠着他,还是对读书失去了兴趣。亦或者是又其它想像不到的缘由。她的眼眶充盈了湿润,自己多么渴望上大学,却迫于现实的压力和无奈,不得已放弃,编织一段美丽的谎言来自我安慰。就像是不能展翅飞翔的鸟,用双脚走到山顶悬崖,面对波浪汹涌,惊涛拍岸的大海,骗自己说,终于飞上了高山,飞过了海洋,可是,在俯身的刹那,便是粉身碎骨,然后葬身大海。
“为什么会在这里?”亦舒的语调冰冷刺骨,仿佛一道冰棱,刺透对方心脏的同时,血液凝结成霜。“不要告诉我,只是做一个礼拜,云城和江西相隔几百公里的路程。如果想编造谎言,请在开口前,慎思量。不过,我想应该早就准备好一套搪塞我的说词,足够把我的疑问粉碎殆尽的演讲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