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背对房门坐着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年纪不大,发梢染黄,露出的胳膊上错落几颗新旧不一的疤痕。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容色艳丽,性感的大波浪披散在肩头,精致的眉眼处处透出春.情。

饭是六岁的顾臻然踩着板凳做的,不算好吃,勉强能入口。

女人面色冷淡,吃饭的样子却很好看,葱白的手指又细又长,指腹粉红,指甲圆润,白色的面条被碧色的长筷夹起,间或夹杂几颗翠绿的葱花,红唇微张,动作优雅地咀嚼。

顾臻然吃的很快,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饱,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还不舍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不小心沾在唇边的面汤。

女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顾臻然握紧手中的筷子,小小声地开口:“妈妈,我能去上学吗?”

他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稚嫩的声带像放在砂石上磨过,清脆悦耳的童音有几分怪异的沙哑。

房子的隔音不好,薄薄的木门几乎起不到隔音的效果,每次齐欢不在家,顾臻然就会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听经过门口的人说话。

他听到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他能明白,大多数他还明白不了,但他知道自己六岁了,年龄够大了,是可以去上学的年龄。

可他还小,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自己去办。

齐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以,只要你能自己付学费。”

除非酒醉,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齐欢向来采取无视的态度。

不亲近,不在意,家里缺了什么东西都是她想起来才会去买,想不起来,顾臻然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挨着。

饿狠了也去翻过垃圾桶,他小小的一只,站起来都没有垃圾桶高,连流浪的野狗都敢欺负他。

小孩的眼中有细碎的光亮起,却在看到面前人的表情时瑟缩一下。他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筷子被人扔在桌上,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

等人走了,顾臻然踮脚收拾好碗筷,他搬过放在旁边的小板凳,垫着脚尖去够水龙头,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流溅了几滴出来,把他的衣袖打湿。

顾臻然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他眉眼心头藏着巨大的欢喜,生活有了期盼,什么样的苦难就都能熬得下去。

白底青花的碗很快洗好,小小的顾臻然跑进自己的房间,憋红了脸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方形纸盒。

他珍惜地用手擦干净纸盒盖上的灰尘,盖子打开,里面是他的宝贝。

用到一半的药膏,泛黄的纸飞机,破旧的玩具,几个空塑料瓶,最下面压着叠得方正的大袋子。

他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人说洗干净了的塑料瓶可以卖钱,这个认知却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出这个狭小的房子,有的人空着手来,有的人渴极也会带上几瓶水。

顾臻然就躲在那扇薄薄的木门后,像一个午夜时分贪婪又绝望的幽灵,透过门缝窥视外面糜烂的世界。

他巴巴地望着别人手中的东西,眼神一刻也舍不得挪开,黑黢黢的眼里透出几丝亮光,耳朵紧贴在木门上,只等人一离开,他就去把东西捡回来,像宝贝一样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