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过来开门,江原赶紧闪到了另一侧打开门钻进去。
跟顾律靠的更近的时候多了去了,但远的像上个世纪,如今连同坐在一个空间里都生出了些雀跃的不自在。
既陌生..又....很想一直在他呼吸的空间里坐下去。
车的性能很好,一路上都是平地,也没人讲话,顾律靠着扶椅看文件,江原则开着电脑凑近了看上面不断放大又缩小的红绿色线条。
他不时的跟人沟通着什么,手机上传来嗡声,键盘也会响起不大的敲字声。顾律倒是第一次见到他忙工作的样子,总会不经意的略过几眼。
梅雨季还没结束,对一个正在开挖中的前期工程来说,不管进度还是工作难度都挺大的。
降水就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水降的不足,土就挖不下去,水降的过多或过快,周边外围的建筑物乃至于马路就开始产生沉降,裂缝。到时候市政、园林各个相关部门就会来找他们算账,加上最近断断续续的降水,江原咬着嘴,觉得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他悄悄的看了顾律一眼,顾律也并不闲啊,一段路程,连他也在抓紧时间看文件资料,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抱怨辛苦呢。
江原对着窗外迅速略过去的风景极轻的呼了口气,转而继续跟赫连讨论专家评审的结果。
顾家的爷爷其实已经九十多岁了,这是个伤感的年纪。
早年他精神矍铄的时候,是个很有气质的老人家,指尖干净圆润,不笑的时候很严肃,笑起来很暖人。
躺在医院里的他就像梁纪所说的,精神已经非常不好了,闭着眼睛,鼻子下面放了自动吸氧的管子。隔了这么多年来看一个老人,更能体会到什么是物是人非。顾律不会在十年八年里老成他不认识的样子。可是顾家的爷爷闭上眼睛躺在这里,他很容易就觉得这不是当年那个老人。
顾家也有像顾律这个年纪的小辈,他们都被教育的很好,见到顾律会礼貌的站起身叫一声哥,还特意在床边让出位置。
顾律点点头,病房里的花篮又多了两只,八月的风啊,真希望它再走的慢一点。
顾正中估计明后天也就到了,听梁纪说顾爷爷的癌症是长在了食道里,一种发展的极快,死亡率又极高的癌症,江原不知道梁纪是不是有恐吓自己的成分,但听了后江原确实有点后怕。
癌症晚期的老人特别干瘦,因为吃不了东西,面部所有骨架下都似乎只剩下一层皮,顾家值守的一个小孙辈说可能上午太爷爷不会醒了,但在顾律来了几十分钟后,老人还是悠悠转醒了过来。
很意外,他既认得出顾律,也认得出江原,笑起来的样子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抬了抬手,顾律伸手过去,他握住了嘶哑着嗓子说“好啊。好啊。”
江原鼻子有些酸,他掐了把大腿,默默站近了些。“太爷爷。”
老人点点头,眼神还是清明的。他甚至笑了笑对江原说“好不好答应爷爷一件事啊。”
他笑着笑着眼睛就花了,顾律让开了些位置,江原握住了尚有很多余温的手。
老人笑着撇了撇嘴,半盏眼泪叫人心酸不已。
“爷爷以后想葬到你们江家的园子里,好不好啊。”
江原瞬间死死掐了把大腿,他力道不够重,还是让眼睛红了一圈,只好轻轻吸了口气,用力握了握老人干枯温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