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一伟被磨的没了耐性,这才叹了一口气说:“俺说了你别生气……咱家没了,被俺卖了……哥不能领你回去了。”
隋祈青一下子没了力气。
“你别怪哥,哥也是没法子了。”隋一伟抬眼看了看他,“老爷治病要钱,你上学也要钱……老爷没了后,出殡也要钱。正好咱家旁边的五柱要盖婚房,想把房子扩一扩,俺就去找了他。”
高中三年隋祈青一直被情所困,困得他自以为生活无望。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隋一伟被钱所困,同样困得他觉得生活无望。
头两年还好,隋一伟还能去镇上扫个大街、干个临时保安,挣那么点钱,一家子的吃喝拉撒外带隋祈青的学费勉强能应付。
可是第三年,隋宝柱瘫了,隋一伟被拴住了,只好满村转悠着借钱,借得他舅当着全村人的面跟他彻底断了关系,最后实在没法了,去卖了两趟血。
还是国金看不下去,让他到磨坊干点活,挣那么两斤面吃。
隋宝柱死后,隋一伟从七柱家拿了五千块钱,把隋宝柱风风光光地葬了,还了债,剩下的托田原交给隋祈青作了最后一学期的学费。
又过了两天,隋一伟觉得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一个人跑到了弥水河边,一条腿都伸进冰窟窿里了。隋一伟忽然又想到,虽然他活着没啥意思了,但死了还是有那么点可惜的。
毕竟虽然他这一辈子活得也没个人样,但隋祈青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大希望的。何不干脆再好歹赖活几天,帮隋祈青活得像个人样,用自己这身贱骨头成全了他?
于是隋一伟又把那条腿从冰窟窿里拔了出来。第二天隋一伟跑去磨坊拿了点面,跟老七佘了斤肉,又偷了光军两棵白菜,在自家做了最后一顿饭,然后锁了大门,把钥匙扔给了五柱,跟着国金去了高中,看了隋祈青。
那天,隋一伟没跟国金再回隋家庄,而是在市里开始飘荡。
隋一伟没说自己看不开的丢人事,只把其他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但里面的辛酸隋祈青并不难体会。
他这才明白,国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太傻,和他哥这些年在为一家人吃饱肚子的挣扎相比,他的那些自以为迈不过去的感情创伤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