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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的一声又是一道大雷,胡杨还盯着自己手机发愣。他颤抖着手点开荒野的呼吸广场,退出拍摄声明的原博被一个id sliver_autun的人转发了,配字只有一个:

行。

第三十一章

行这个字有很多种意思,变换语气,隐藏的含义就天差地别。一个字,一个句号,胡杨甚至能脑补出银裴秋坐在家里咬牙切齿那表情。炸雷打得胡杨一抖,手机掉在地上不说,还给猫叼走了。这小畜生忒没感情,谢应养了好些年,叼东西还直往周白陶手上送:“这不银裴秋的微博号儿吗?……哎!你干嘛?”

“你让他去,助理大妹子也别去追了。”谢应搂住周白陶的脖子,遥遥看着胡杨拎包冲进雨里的背影,垂下头在周白陶脸上啃了一口,“让他去吧,总不能一辈子躲你这母鸡翅膀下边儿。”

“……什么鸡?”

“咱俩鸡鸭正好凑一对儿!”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换个社交软件就像换层皮,只有胡杨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样子。他一头扎进暴雨里,捂着怀里的包,发疯似的往前跑。踩过水坑后脚踝一阵冰凉,眼里淌出来的却是滚滚的血流。他知道自己是个傻逼,他什么都不懂,看不出来潘雨樱到底是真正喜欢还是演技高超。可他在剧本里看过一句话,什么感情如露如电,反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糟践别人的真心有意思吗?用玩弄感情换来的面包真的不硌牙吗?胡杨忍不住眼泪,他想到好多人,树上摇摇欲坠的新叶是舒明池,扎在土里的根是周白陶,泥里那朵花像极了潘雨樱。

他笑不出来,又不敢在周白陶面前哭,心想就算自己是一厢情愿,现在也得冲到银裴秋楼下去,双手拢在嘴边对书房的窗户大声喊:“银裴秋!快出来淋雨!你什么意思啊!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想也只能想想,没等他跑到银裴秋家门前,自己浑身就给浇了个透。老天爷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雷公电母打个架还停不下来了,那电花儿似乎越靠越近,雷声直直捶在胡杨耳边。他这才想起下雨天出门,就算打了伞也容易遭雷劈。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他哭丧着脸躲在大门窄小的屋檐下狂按门铃,一边按还得腾出手去抹脸上的水和眼泪:“哥哥你开开门!救命!我还年轻呢我不能死啊!好哥哥!银裴秋!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别不出声啊,我知道你在家!啊妈呀我要被雷劈死了救我啊哥哥!”

雨天,风推着雨水往玻璃窗上撞,汇聚成绵延不断的水流往下流。缝隙之中偶尔渗入一两滴,顺着大理石窗台滚动,滴落在原木地板上。老式唱机的针在黑胶唱片上摩挲,混着雨声的是汤姆维茨的《if i have to go》。银裴秋一晚没睡,好不容易享受这片刻的舒缓,胡杨的喊声就打破了刚酝酿好的氛围:“救命啊——!”

银裴秋手上的烟灰一抖,落在胡杨脚边的水泊里,瞬间就成了一块灰色的斑。这一路跑好像用光了胡杨的胆子,他站在玄关没进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湿透的白t,脸登时红了一半:“那个,哥,借把伞呗。”

“进来。”

“我马上走!……啊?”

“滚进来洗澡!”

又一次进这大别野,胡杨才真的感受了一遍天雷轰顶。银裴秋虽然全程不发一语黑着脸,但这人又是扯毛巾给自己擦头发,又去放洗澡水,甚至要把胡杨衣服扒了往水里按。浴缸里的沐浴块儿滋滋地冒着泡,胡杨扒着门边儿死活不进去,一双眼睛就在银裴秋脸上打转儿:“哥……”

“我浴缸泡不下两个人。”银裴秋挑眉,抱着手臂靠在门另外一边,“滚进去。”

胡杨笑得都快喷出来了,他伸手在银裴秋下巴上一按:“你哪儿来那么大火啊?我说你下巴长了颗痘,谁要跟你一起洗?”

世界上还有比会错意更尴尬的事情吗?问题是银裴秋还不止一次。他气得想当场撕了胡杨身上的衣服,结果这人就跟泥鳅似的,溜进浴室顺便还把门拍在了银裴秋脸上。胡杨带那包里没衣服,只有一叠被水浸透了的剧本。银裴秋发泄似的踹了一脚,叹口气回卧室给胡杨找了两件换洗衣服。

昨晚周白陶就来当面质问过银裴秋节目的事儿,对于胡杨退出节目这个决定,银裴秋并不惊奇。他拿着吹风帮胡杨一页一页地吹着剧本,回想自己翻出微博号蹲守发退出声明的样子就好笑,年纪一大把了,倒是跟小姑娘一起抢上了热评。这算是跟上潮流吗?他往浴室方向一看,胡杨就跟条狗似的往他面前冲,撑住沙发背一滚,湿漉漉的头正好压在银裴秋大腿根子上:“吹吹头,哥哥你衣裳真好穿,还是香的。”

银裴秋抄起吹风机就往胡杨嘴里吹:“安静点儿!”

电灯因为雷雨一直闪,吹风机的暖风也断断续续。胡杨躺在银裴秋大腿上,睁着双眼往上看,银裴秋也纵着他看,拿手当梳子小心给胡杨抓头发。胡杨闲得无聊,只好去看银裴秋手上的纹身:“大花膀子真真儿的社会人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