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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裴秋的脸色顿时变得跟锅底一样黑,他不知道自己在上哪门子的火,心说这年轻男孩儿的快乐他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反倒是程导演在一旁乐呵上了,他立刻就让粉毛把工作人员收纸巾那部分保留着:“我好像记得这个小朋友,一开始就是要好玩一点,记得放大一点啊,真人秀嘛,挺好的,不需要脸面。”

扮傻充楞,综艺也就卖个这种东西。观众看着那些什么都做得好的人也看腻了,偶尔想放松一下,自然是要看这些艺人过来吃瘪的。此刻在宾馆睡到鼾声直起的胡杨还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经受综艺之神的第一次考验,不过同间屋子的赵淼却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先是把行李箱的火鸡面弄到显眼的地方,然后才把桌上昨晚刚买的小半瓶伏特加藏到电视柜后面。

胡杨睡得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个鸡窝头还睁不开眼,他瞥见火鸡面就问赵淼:“淼哥,节目录制之前那什么……策划书上不是不许咱们带零食吗?”胡杨自己是一点儿都没敢带,一方面是他想在观众面前表现好一点儿,另一方面他不想承认,其实还是不想让银裴秋觉得他不专业。

“小胡杨睡醒啦?”赵淼也就比胡杨大五岁,说话老是感觉以长辈自居。他把箱子摊开才坐到胡杨床边,淡笑着去给胡杨整理垮到一边的领口,“你知道综艺是让别人觉得有趣的吧?那我们有些时候就得违规,搏个记忆点而已,我也不吃这个东西。你带了什么吗?给我看看?”

“我想想,”要说有什么记忆点,胡杨那箱子里还真没有,“藏红花,衣服鞋袜,还有保温杯和充电器。”

赵淼无言以对:“你真乖……怎么不带书?”

“带书干嘛……不是爬山吗?谢谢哥我自己来,”胡杨躲开赵淼快碰到他头发的手,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高中我放假都不会带书回去的,不是当摆设吗?谁会看书还是怎么样啊,装的挺爱学习,做作。”

作为行李箱里放了三本小说并且非常做作的人,赵淼现在觉得有点尴尬。他挑眉也不多说,笑着拿出隔离就要往胡杨脸上扑,不出所料这小孩儿又躲开了:“干什么啊?大清早的化妆,又不拍。”

“检查行李箱啦!快穿衣服!”跟拍d直接用房卡把门刷开,胡杨视角里就是一群黑衣壮汉鱼贯而入,一个人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另一个直接把赵淼的火鸡面扔进了自己手上的塑料袋里。

胡杨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suer 睡衣外加一条紫色的大裤衩子,对比赵淼那一身早就收拾停当的出街打扮,想伸手去撸一撸自己的鸡窝头,最后只能对着摄像机尴尬地笑:“这才六点半吧,哥哥姐姐起的比楼下的鸡还早呢?”

“快去穿衣服,快去。”赵淼凑到胡杨旁边耳语。

于是这孩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随手抓起地上的裤子外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腿一张连跳两床,直接冲进厕所就是咣的一声把门关了。摄制组还没回过神呢,厕所门又被人轻轻拉开了一条缝,胡杨探出个小脑袋耳朵都红了,给跟拍d小声说:“姐姐你能给我拿条裤子吗?刚跑急了,抓的是裤裆劈了那条。”

胡杨没注意到银裴秋这会儿就站在门口,周围的人都被胡杨逗笑了,谁都没动手帮他拿裤子。胡杨尴尬到满地找缝儿,一抬头看到银裴秋,眼神儿先是跟看到救星一样,之后又飞飞速移开伸手去戳跟拍d。说实话银裴秋挺尴尬的,他都准备走进去给胡杨拿东西了,就等那小孩儿开口,结果这人就躲。

“赶紧穿,要出发了。”银裴秋压着火气还是叮嘱了胡杨一句。

门关上前一刻胡杨才胆战心惊地看向银裴秋,声音都带着点儿颤;“知道了,哥哥你别脱。”

你别脱。

敢情好,银裴秋这火当时就下了,他没忍住嘴角不停地往上勾,笑声全变成了鼻子里吭气儿。手也找不到地方搁,银裴秋摸出一根烟溜到走廊上,笑得烟都没咬住,半晌火点着了,他才靠在墙上吐出一口烟。看起来他脱衬衣这事儿给胡杨留下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银裴秋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裤子,在谢应奇怪的注视下笑得像个傻子。

“银导演,赶时间,要出发去拍女艺人那一组了。”谢应这几天春风得意,得罪起银裴秋来完全不计后果。他眯着眼睛盯向银裴秋的裤裆,拿起自己的工作牌在银裴秋眼前晃,“导演,赶时间,你把裤子脱了给别人换啊。”

“你属狗听觉敏锐啊?滚。”

这厢胡杨进厕所之后把裤子脱了一半,惊觉自己说错话之后灵魂出窍颓坐在马桶上。镜子里他满脸通红,双目无神就像下一秒就要死了。胡杨觉得平时自己还挺正常的,但当他看到银裴秋,总是会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个人的细节,总想说点他俩都懂的东西。这种时候胡杨就会很紧张,一紧张,话出口就变了味儿。

“你真傻,检查箱子的时候你都没挣到什么镜头。”摄制组一走,赵淼就拉着呆若木鸡的胡杨到窗边喝酒。他直接把“好不容易”讨要回来的火鸡面扔进了垃圾桶,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看向胡杨说:“哪儿有你这样的?躲厕所不出来啊,露点肉又没什么。”

“我腿上全是毛。”胡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头上的小卷发都快耷拉下去了,“你说得对,我真的好傻啊。”

赵淼了然地点点头,递过酒瓶却被胡杨推开。胡杨直接扑倒在床上,侧着头看着自己没被翻动的行李箱,低声叹了一口气。不管有没有镜头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他想给银裴秋留下好印象的原始目的被自己这一通瞎操作毁灭了个彻彻底底。“我真傻,真的。”他瘫在床上像条死狗,嘴上重复着初中课本上祥林嫂的台词,“如果我没有……唉,我真傻真的,淼哥我就是个蠢狗。”

房门这时候又被人从外推开,胡杨立马爬将起来坐的端端正正,一个劲儿冲赵淼使眼色把酒藏起来。赵淼却笑着摇头,跟走进来的谢应打招呼:“谢哥咱们准备走?这是胡杨,安排他和我坐一个车吧。小胡杨,这是负责跟拍我们的摄像师谢应,你叫谢哥吧。”

“我知道胡杨。”谢应走到电视柜旁抱手站着,向胡杨投来一个暧昧的眼神。他勾手拿过赵淼的酒瓶,闻了闻又递回去,话是说给赵淼听,眼睛却一直盯住胡杨,“少喝点儿,你们银导不喜欢烈酒的味道。记住咱们约的……时间,导演组的车就在你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