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只觉得难过得很!”
“什么地方?”
“胸口里,很气闷!”
她听出他的喉咙不行了,这几句话打在她的耳膜上犹之是低低的悄语。面孔上,有一层黄蜡色的油光,而鼻尖正在淌出黏黏的汗珠。
他说要坐起来,于是从另外一张床上秋香爬起来,用一床棉被靠在他的背后。
“洋灯何以这样暗!”他说。
“不暗……”秋香说,用手再把那灯上的转手转了一转亮。
“还暗呢!……”君达说,眼睛望着门口。门后面,正是父亲在抽大烟,发出剌剌之声。
“外面下雨吗?”君达听了这声音问。
“一点也不下雨,满天星。”秋香说。
“小姑母为什么不来?……”他又觉得疲惫了,便停顿了片刻。
那晚上便在这情形中过去了,深更半夜已经不能够去请那老医生,只得等天光破晓。幸而打过四点钟之后,君达倒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医生还没有来的时候,君达的岳母倒来了。那寡妇一只小脚刚刚踏进房门,便喊起来道:
“什么道理!什么道理!既然病到如此,怎么不给我一个信!”说着,一边走到君达的床面前去摸额角,如同受了些欺骗似的,好像这女婿正是她的女婿,而不是他的父母亲的儿子。于是同着君达的母亲,两位感伤的太太,便谈起话来。
接着是小姑母来了,她的眼睛旁边有了一个黑圈,正是几晚失眠之后的面貌。接着是医生来。再接着是姑丈来。
然而那医生把了脉,重新换了一个药方之后,立起来整一整衣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