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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 叶鼎洛 1382 字 2022-10-22

灵珊小姐因为自己的母亲的身体不大健康,暑假中不大到学校里来。

君达的不成样的家庭不敢让灵珊小姐去走动——他早已对灵珊说他已经和家庭脱离关系了——他单方面到灵珊的家里去。

其实灵珊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富庶的现象,一宅半旧的房子五十年以前就建筑在孔庙的间壁,门口两棵大柏树森森地盖着那房顶,那旧房子里就住着灵珊的母亲,灵珊的小妹子,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子,以及灵珊自己,男子是一个也没有的。

君达天天往这棵大柏树底下来,去那扇旧式的板门上敲了两下,那个老妈子就来开了门,随后,他就看见了灵栅,看见了灵珊的母亲和那小妹妹。

灵珊的母亲也快有四十岁了,是一个瘦削的妇人,她的风采近乎小姑母,而她的感伤的表情又和君达的母亲相仿佛。君达一见到她时,就想起了小姑母,想起了母亲,他常常暗暗地想,把这三个妇人比较起来,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哪一个的命运来得好。

灵珊住在一间小小的厢房里,里面背墙有一张小床,披着洁白的被单,靠窗口是一张马鞍式的桌子,放些应用的东西,和桌子正对面,沿墙而立的是一副茶几靠椅,茶几上供着一盆鲜艳的“月月红”,“月月红”的上面便是一个小小的镜框子,里面装着灵珊亡父的遗照而灵珊的一张小照片就嵌在那框子的一角上,当此夏日,和合窗大开着,西南风拂拂吹来,把悬在帐钩上的一条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杂包的丝绦飘起来,向那镜框子轻轻打去。

他们便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坐在那厢房里,便来低低谈笑着,想出种种事情来消遣着,计议君达以后怎样进取的事情,计议灵珊应不应该升学的事情,并且计议将来如何结婚的事情,即是说计议一切幸福的事情,直至太阳落了下去,院子里两盆荷花的叶子的颜色变成暗绿色的时候,就走了出来,无论拣一个什么地方,去受纳一点夜晚的清凉。

但是因为过于亲昵的缘故,彼此反而添了些无谓的疑忌,君达便有时觉得灵珊渐渐地有点儿变更,她的聪明似乎是任性,她的活泼似乎是放荡,她的柔和似乎是虚假,什么事情均有点不肯服从他,什么问题都有点和他相左的意见,即如上次订婚时用的那个戒指,她也说这不大有式样,假使按她的意思说是完全不中意的。

便是灵珊方面也有些这种情形,她偏生会找出他的许多缺点,说他的漂亮是近乎女性,说他的温文是一种懦怯,并且常常用暗示嗔怪他不见得是真心爱她。有一天晚上君达因为疲乏没有陪她出去,她就说道:“你若是真的爱我,那么为什么不陪我到跳舞场里去呢?便是你自己不会跳舞,难道也不能去喝一杯咖啡吗?”

因而有一次,便为了一件极其微细的事故,反目了一次。

其时也是很炎热的一天,一点钟的时候君达就到了那厢房里,房中的郁热实在闷人不过,君达更经不住热气的攻击,就要和灵珊一同出去吃冰。

“何苦来?闷在家里坐,不如去吃一点冰再说。”他说。

“你也不看看天气,这时候出去不怕晒黑了皮肤,让太阳斜一斜出去不好吗?”

穿着薄纱衣服的灵珊并不怕热,她懒懒地躺在床上说。

“我知道的,你是想买一把伞!”他说。

“这都是你说的话,我倒不在乎买这样买那样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