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内。

无花盘坐在藏经阁一角，在他身前，已经堆了满满三层佛经，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时不时有和尚从藏经阁内走入走出，看到墙角的无花之后，齐刷刷的摇头。

自从上次回来，无花便一直待在藏经阁，也没有看任何与自身实力有关的书籍，就这么盯着佛经，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他的师兄师妹们搞不懂，但也没有去打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但在今天，无花好像不一样了。

藏经阁的角落，无花仍然保持着盘坐的姿态，他的双目却不再呆滞，而是紧紧闭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状态才渐渐消失，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呼……」无花长出了一口气，之前他所带着的迷茫和不解，已经全数解开。

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也没有继续盘坐，而是将面前的佛经一一归类，这才走出藏经阁，来到了他师傅的房间。

「哆哆哆……」无花抬手敲了敲门，随后放下手，保持双手合十的姿态。

「进。」

房间内，响起他师父空蝉的声音。

无花这才推门而入，走到里面。

进屋之后，他又转过身，将房门合上，这才来到空蝉面前，缓缓道了声师傅早。

空蝉看着无花头顶结疤，笑道：「想不到我家徒儿天资聪明，解开心结之后，竟然连跨品次，达到六品之境。」

金刚寺头顶的结疤，是他们自己点上去的，而实力的强大与否，与结疤有直接的反应。

「师傅，弟子已经明了所有事，不再为眼前因果所扰乱，实力自然水涨船高。」无花躬身道。

「今后有何打算？」空蝉问道。

他也不过问无花是怎么想的，只是问他未来的计划，毕竟每个人的破局方法不一样，问了也是白问。

「弟子想继续留在监天司，已入六品，便考司正之位，管一府之事。」无花恭敬的道。

「哦？」空蝉倒是微微惊讶：「我还认为你想离开监天司。」

监天司共分监、天、正、吏，管京、州、府、道，可谓层次分明。

在空蝉的想法中，原以为无花会离开监天司，没想到，却反其道而行。

「弟子不能做的事很多，但弟子能做的事也很多，只要身处一个地方，在弟子职权范围内，都可。」无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

「陛下……」空蝉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可才说了两个字，就闭口不说。

无花抬起头，目光坚定：「陛下舍去小部分百姓性命，挽救更多百姓，即是到现在，弟子依然不认可，但弟子不会干预，因为……」

「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空蝉道。

「不，因为弟子干预了，会死。」无花很认真道：「可弟子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完成，不能死。」

空蝉：「……」

说得直接，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敢忤逆陛下，管你是什么天才弟子，先去刑场走一圈。

无花说得很现实，但也有道理，这也是空蝉最欣赏的一点。

傻乎乎的修佛，却不明世间道理，修到头，反而会成为傻子。

「那你便去考，对了，还有一件事，是有关于徐白的，你或许想听听。」空蝉笑道。

无花一愣，随后下意识的问什么事。

空蝉也不墨迹，将徐白和升幽王的事说了个遍。

这年头，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当然了，空蝉并不知道升幽王极其看重徐白，只知道徐白参与其中。

无花缓过劲来，脸色如常：「如果发生在徐施主身上，那便是正常了。」

「你这么看重徐白？」空蝉反倒来了兴趣。

无花只是点头，又将和徐白的经历说了一遍。

「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空蝉的兴趣越来越浓。

房间内，师徒俩聊得越来越多。

……

青云书院。

藏书楼内。

柳絮手中拿着一本书籍，正靠在二楼的窗户旁，一边打量着晚上的夜色，一边看着手中的书本。

回到青云书院后，她已经在藏书楼里待了很久很久，这一层的书都被她看了个遍。

经过没日没夜的观看，她的实力早已经到了八品巅峰，只差一步，便会迈入七品境界。

但她始终无法迈入，就这么一直停在巅峰的位置，即使她将这层楼的七品书看了个遍，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到底读的是个什么书？」

不知不觉间，柳絮的心思从书本上挪开，全部投入到面前的夜色中。

青云书院的风景很好，到处都充满着书香气息，即使一个普通人步入其中，也会受到熏陶，或多或少会被影响到。

看着美好的夜色，柳絮心情却是越发烦躁，甚至有种无法静心之感。

回来这么久了，她始终无法突破自己的魔障，被困在这里。

老师王清风说过，让她来藏书楼找寻答桉，但她一直没有找寻到，反而越来越困惑。

书中的内容，大多都是阐明一个道理。

——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在这些书中看来，读书人苦读圣贤书，便是要以自身的才华，造就太平之盛世。

而究其渠道，便是大楚国。

但是……真的能行吗？

柳絮很疑惑，也很不解，更是觉得满腔的热血逐渐变冷。

当她听说大楚国皇帝牺牲百姓性命，只为毁掉极生教时，便已经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很清楚，这是一件长痛不如短痛的事，但她的心思，却让她无法走出目前的困境，始终困在原地。

从头到尾，柳絮图的便是考取功名，造就一个满是公平公正的大楚国。

但现在看来，这样真的能行吗？或者说，她真的需要考取功名吗？

柳絮走到书架旁，将手中的书安安稳稳的放进去，又把上面的折页抹平。

白纱蒙在她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但露在外面的，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显示出她心中的慌乱和不定的情绪。

芊芊五指握紧，握成拳头状之后，柳絮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

「我到底该怎么做？」

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多，让她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柳絮将目光转到楼梯口，发现她老师王清风走了上来。

「见过老师。」柳絮双手合拢，行了一个弟子礼。

王清风手中抱着一大堆书籍，看起来有十多本，他走到柳絮进前，将这十多本书籍放在地上。

柳絮不解其中意思，大眼睛里全是疑惑。

「纸扎真解。」王清风缓缓道：「这本书比纸扎要诀更为精深，你既然看普通的书籍，无法破局，那便看看这些。」

说着，王清风顿了顿，又拿出另一本书，递到柳絮手上。

「一些扎纸人做的自传，或许对你有用处。」

柳絮看着面前的书本，双目发怔。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从九品步入八品之时，也是看关于扎纸人的东西，最后才成功突破。

现在她老师竟然又给他一本有关扎纸人的东西，让她不由得产生了疑惑，以及一丝不解。

「老师，您说……我这还算是浩然之气吗？」柳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算问出来。

现在，她的浩然之气，早就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虽说也是由读书人激发出来的，但总是感觉阴森森的。

「谁说不是？」王清风眼睛一瞪，道：「你忘了我最初是怎么教你的吗，你是一个读书人，心中要有坚定的想法，只要你认为自己是，那就是，只要你是从书本中得来的知识，那便是你的浩然之气。」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书院谁都知道你的情况，也都没有丝毫否认，你还担心什么，你这是对自己不自信吗？」

柳絮闻言，翻开其中一本书。

稍微看了看之后，抬起头。

「老师，您放心，我今日通宵达旦，也要参悟其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