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了。”
纪逐鸢心跳陡然空了一拍,低头看沈书。
“沈书?”
沈书嗯了一声,把纪逐鸢的手拽进被子,紧紧攥在手中,藏在怀里,安然睡去。
翌日起床沈书就注意到纪逐鸢神思不属,早上吃的是扁食,纪逐鸢险些把个拇指大的小馄饨喂进鼻子里。
沈书按了一下他的手。
纪逐鸢看沈书一眼,说:“昨晚你喝得烂醉。”
沈书一脸窘迫,嗯了声。
“还记得说什么了?”纪逐鸢问。
说什么了?沈书匆匆脑子里过了一遍,应该没说什么?除了暗门那些糟心事,沈书再想不到自己对纪逐鸢有所隐瞒。暗门的事也不是不能让纪逐鸢知道,只是沈书往往会等一桩事情差不多了结时再告诉纪逐鸢。
当年到滁州,高荣珪、穆华林、纪逐鸢,包括沈书自己,都觉得他更适合去给朱文忠做伴读,而不是跟着纪逐鸢东奔西跑,押粮杀人。那时是他自己舍不得同纪逐鸢分开,现在好像倒了过来,反是纪逐鸢更离不开他。
沈书想得心里荡漾,看纪逐鸢的眼神也有不同。
“看来是不记得了。”纪逐鸢道,“你回来的时候叫旁人哥哥,还要跟旁的哥哥去吃早饭。”
沈书险些一口汤汁喷出来。
“苏子蹇?”
纪逐鸢点头:“嗯,叫苏子蹇?”
“昨晚大家都喝了许多酒,不知道什么酒,后劲大,下船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我只记得回来就睡了。”既然身上衣服都换了,早上醒来纪逐鸢又在自己房间里,肯定是他收拾的。
“什么人给你们接风?”纪逐鸢问。
沈书把情况和自己的分析说给纪逐鸢听了,吃完一整碗虾肉馄饨,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给纪逐鸢泡茶喝。
“席间有两个苗人,季孟应该是故意同苏子蹇吵架,好让苗人放松戒心。昨晚什么正事都没谈,蒲远躬说是来送夏粮的。随船上送来的都是夏粮,但这有管勾去经手,同达识帖睦迩没什么干系。”
纪逐鸢有点心不在焉,仍接了沈书的话说:“蒙古人不会做官,乱军打上门也只会跑,平日里就是叫上色目官员一起喝酒打猎,寻欢作乐。不过白天一般不上外边儿找乐子,除非有马场。”
“所以蒲远躬只说是来送粮,顺便给达识帖睦迩、杨完者两人送礼,苗人一听杨完者也有份,这又进一步放松了他们的戒备。周仁太聪明了,没有文书任命,大家的身份都不高,区区几个主簿、书办,也就是同达识帖睦迩的门房打交道的水平。”
“这有什么聪明?”纪逐鸢嘲道。
“这可以打消苗军的怀疑,昨夜有苗人,做东招待蒲远躬的是张士诚自己到隆平去时,留在杭州的眼睛。杨通贯据杭州久矣,城里的苗兵很多,他们总要自找活路。大家语言不通,想事情的思路不同,这些眼线都以坐贾的身份留下来,说不得有些人会动些心思。张士诚今不如昔,既然跟着他造反,要么是被逼得没有活路,要么就是图荣华富贵。蒲远躬初来乍到,根本无法确定这些接头人现在的立场,季孟当着一船的人同苏子蹇闹翻,只要看谁会去找季孟,又有谁会上门找苏子蹇,大概就能判断哪些人跟苗军穿一条裤子。”
纪逐鸢听懂了,沉默片刻,问:“他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这你不知道?”
“怎么会让我知道?”沈书一哂,“都知道我是后来的,且摸不清底细,谁敢带我玩?”不过沈书感觉季孟也许要找他说什么了,至于什么时候商量的,那机会太多了,要是互相有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不仅隆平过来的路上可以商量,说不定还没出发他们就商量过了。
“应该只局限于他们三个。”纪逐鸢道,“你说苏子蹇一直爱开季孟的玩笑,以前也是?”
“也是。”沈书道,“苏子蹇说话不好听,平日里大家约在一起清谈吃饭,季孟在,苏子蹇就在,季孟要是没来,就没人请苏子蹇。”
“他们关系很好?”
沈书想了一会,说:“说不上来,也可能是季孟的脾气好,平时他也很照顾我。苏子蹇倒是第一次叫我一起吃早饭,怎么还没来?”
纪逐鸢拈杯在唇边,看着沈书:“你都不记得昨晚说了什么,他跟你醉得差不多,估计也不记得。”
沈书隐约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便问:“昨晚我说什么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