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就和那些曾经在冷宫里见到过的妃嫔一样,与草木同朽,成了没人在意的一堆枯骨。
张太后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乃至进宫之后,依旧跋扈善妒,否则也不大可能让丈夫连妃嫔都不立。指望她有一颗仁善之心,显然并不现实,不过说到决断,这个词又未免太严重了一些。
自己该决断什么,又能决断什么?毕竟现在躺在乾清宫养病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做母亲的,又能干什么?
比起深宫大内的太后,张延龄显然更焦急一些,张家这些年的收益,都是靠正德这个皇帝外甥的威势换来的。没了这个外甥,张家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为乌有。
“姐姐,啊不,太后。这个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万岁的身体,大家都担心的很。我还从乡下找了几个郎中来,那些郎中都是名声很大的,虽然没入太医院,但不代表他们没手段啊。你回头下道懿旨,让那几个人去看看,说不定就真的把人治好了,也不一定呢。不过我们现在得想想,万一要是没好的话,又该如何?咱们得做准备啊。”
“你找的那些江湖郎中,开的都是些草头方,怎么能随便给万岁用。你平时不管如何胡作非为,哀家都当没看到,还可以护着你。就算是外面有多少人说你的坏话,我都替你扛着,在这种大事上,你给我正经一点,不能再乱来了”
张延龄陪着笑脸,不住的向姐姐道歉,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重点诉求。“姐姐,现在不能再拖延了,天家的身体……宜早不宜迟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么?杨阁老他们,已经请了最好的郎中过来,我知道,那里面是有几位国手的。京里的药,也比外面的药全,或许,万岁还能恢复过来。听说他有时能恢复神智,也许能好了也说不一定。你说的那事,未免也太过……”
张太后犹豫着问道,不管她如何强悍,实际上,她依旧是个出身小门小户之家,并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女人。其并没有根基,也没有见识,真正到了危急关头时,她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好主意可想。只是靠着太后的身份,和多年的积威,来勉强维系自己的尊严罢了。
张延龄上前一步,施礼道:“姐姐,事情比你想象的严重。你可以去看一看万岁的身体,真的是……没什么指望了。早做准备啊,如果来的是跟我们不对眼的,那咱们张家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张太后沉默了,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与自己的儿子,有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自从正德回来之后,自己明知道他病势沉重,却只不过派了宫女太监去探望过几次,本人一直没动地方。无数的奏折,条陈,还有许多私人的信函,这些都占满了她全部的时间。
直到张延龄提醒,她才惊觉,自己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去看一看,两人就真的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错了么?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浮现了一瞬间,随即就被她坚决的否定了。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天家无情,太后不是普通的女人,普通人的儿女情长,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是为了国事,老主在的时候,也会体谅自己的。
“姐姐,你听我说。按着世系来说,与万岁血脉最近的,是安陆兴藩。若是让那小畜生继了大位,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么?别忘了,嗣宗就是死在了安陆!若不是他们推搪,不让嗣宗尚主,又何至于害了他的性命?大仇未报,难道还让他继位?再说了,二弟对他姐姐下过手,兴藩那边,未必就会不当一回事。”
张太后哼了一声“还有脸说?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在兴藩那边没听到什么怨言。也许他继了位,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哀家是太后。有这个名分在,他不敢放肆。”
张延龄面色焦急道:“姐姐,你这时候不能糊涂啊。不管他有没有怨言,有这个过节在,怎么能让他继统?”
“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