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也无妨,都给记仔细了,以后别出错。”老使女瞋了一眼,道:“眼下这位新的传教宗是姑墨的二王子,在他之前还有两位传教宗和一位圣女,都需小心伺候。大教宗乃是疏勒的大王子纳尕,为人和善,但脾性冲动暴躁,二教宗是莎车王的独子须利耶巴克哈,心思沉稳,但不喜与人多话……”
娜依不服气,心直口快没管住嘴巴:“莎车不过弹丸之地,竟还能出一位传教宗?”
小姑娘家家讶然要多过贬低,可叫旁人听了去,却骇得冷汗直下,慌忙去堵她的嘴巴:“这种话可不能在这里说……”
老使女话未尽,一道清泠的女声将其打断:“三十六国皆平等,天城奉神谕而生,安定西域,何时成一家之地了?”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只见玉阶之上,雪雾之中立着位白衣玉人,腰缠金带,头戴月冠而未着纱巾,她侧身而立,右手扶着阑干,露出拇指上的古银扳指。那双不同于西域碧眼的黑瞳子沉得像无星无月的永夜,明明满是柔情慈悲,可话出口却如股皑皑白雪的冷意,叫人不敢近前。
“这……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娜依看她一身素裳,想起之前听来的规矩,只以为是位位阶不高的使女,下意识把自己摘干净。
玉人还未动怒,那老使女先惶惶不安起来,拉着娜依拜倒在地:“神女大人。”
“神女恕罪。”娜依慌了神,抖得跟筛子一般,话都兜不圆,更别说巧舌辩驳,只能乖乖认错,“还请宽恕娜依。”
纵使她性子再嚣张,也万万不敢惹这位大人,天城之上位分高的,多数出自西域王室,可再厉害,也不过手持一国之力,而这位乌布雅神女,身上却寄托着整个西域的信仰,在天降神权的地方,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规矩。即便她同为天城圣女,但众人对其的称呼,都会加尊神号。
神玥脱俗却不凌厉,她微微摇头,侧转身子垂眸一瞥,淡淡道:“是我说的,但我只说一次,你可得记住了。”
等娜依抬起头时,随那消散的声音一道,人亦不知所踪。
老使女揪着她胳膊粗蛮地将人提起来,隐隐有了怒气:“方才我的话你都做耳旁风了,管住你的嘴,多亏是她,若是换了大教宗或二教宗,打发了你去极寒之地挖玉!”说罢,她向着神玥离开的方向,将双手贴在心口,“神女大人岂是你我可以亵渎的,不可靠近,更不可非议!”
神玥并不在意那些贵族间的凡俗礼节和严苛规矩,老使女话没有说到点子上,娜依只以为是自己的失礼带来责骂,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昆仑墟上五城十二楼,隔着宫殿遥遥,消息却传得飞快,不过半日,有个小丫头冒犯神女的事儿,便被添油加醋讲成了饭后的笑料。
神玥练完功,捧着书卷返回寝居时,两个素日与她亲近的使女正在低声交谈——
“这丫头真大胆,敢当着神女的面讽刺莎车乃是弹丸小国,不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