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羽!”
卓斐然察觉威胁,愤然转身挥手,爨羽哪里受得住,当即破功被甩飞出去。好在楼西嘉紧随而上,凌空将她小小的身子拦住。
“楼姐姐……”爨羽怜弱地呢喃两声,撇头望去姬洛的方向,甚为担忧。
“爨羽?翎儿,刚才的是你妹妹?好,看阿婆的!”石柴桑也听得楼西嘉那声疾呼,脑中已勾画方才小妹救“兄”之景,强行破了防御,将木杖一转,朝着卓斐然腰腹就是一阵痛击,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打回了巫咸祭司的跟前。
大祭司站在枯树与落花之下,垂首俯视,神情姿态怜悯而沧桑,随后向卓斐然缓缓伸出手。
然而,就在大家紧盯那双手,猜测会否将人挖心掏肺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巫咸步子诡谲多变,手指转笛,在卓斐然神庭、百汇、膻中、鸠尾、气海、心俞、命门等几大穴位依次点过,仿佛绘出一图腾。随后他又咬开舌尖一点血,从缝隙中吐出,正落在正心,最后落掌与卓斐然双手相接:“六年前天都之变还有滇南以外的势力插手,眼下看来,他们曾假借我的身份从你府中夺七溟石,用以算计先教主白姑,你现在听我说,我一直在追查他们,只是白姑已殁,线索……”
可惜,眼前的人根本听不进一字一句。
卓斐然手指指甲崩断,贴着巫咸祭司的衣襟落下,他双眼垂下血泪,不甘而有怨,表情倔强而别扭,最后在弥留的意识前落得振振一叹:“我不杀你,并不是已了结仇怨,而是我不想再枉造杀孽。”
有那么一瞬间,这落英缤纷总教卓斐然莫名想起当年庭中练剑,花下耳鬓厮磨的流光。少时,双剑生婵娟,情谊绵长不绝,便以为此生足可如意美满;青年时,声震江左,与豪士谈客争论风月,得一虚名尽揽高牙;只可惜到了中年——
磨破的皂靴底碾压着地上花瓣,埋骨南疆尸难全,到头来才知道,人这一生永远难以估量。
“夫君,剑为利器,可救人,亦可杀人,汝为君子,还望时时自诫,切莫太阿倒持!”花树下的若芸腆着大肚子冲他微笑。
那年她身怀六甲,他在外因一纠纷与人斗狠,也是唯一一次失手伤人,归家后她便在家中枣树下如是说道。自那后他少有以武自恃,和善待人,渐渐活出仁德名望。
可惜,人善被人欺。
卓家没落那日,仆厮皆亡,他们夫妻俩受尽屈辱,左邻右舍非但没倾囊相助,反而自那以后落井下石。他失意消极,一人守不住这一亩三分田,往昔瞧不惯他的,嫉妒的,都明目张胆跑来哄抢。
喝得醉醺醺的卓斐然将另一把剑与亡妻同埋,再也拿不起剑,也再使不出“千里婵娟”,眼睁睁看着街头恶徒踏破门槛,搬走值钱的家当。他出言阻拦,却烂如污泥瘫在地上,因蛊虫游走而抽搐,那些人上前狠狠踹上一脚,一朝竟至关门放狗,使他被恶犬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