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来到蒋战威身边,抬手将蒋战威往身后一推,同时用另一只手抽出了蒋战威腰间的佩剑。
大俞朝重武,又视君子佩剑为雅行,上至皇族下至百姓都有佩剑的习惯,以蒋战威如今的权势,连‘上朝面圣时不得携带武器’的条规都无视了,身上的这把剑锋利无双,削铁如泥。待蒋战威回过神来,不由神色大变,可他已被夏熙推至身后,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护夏熙,就只见夏熙优雅又迅速地抽出了他腰间的剑,寒光一闪,在快被咬住的关键时刻一剑将狼犬的脑袋斩落在地。
鲜血也洒落在地上,狗尸轰然倒下,周围的宫人们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只有夏熙始终面不改色,还转过头朝蒋战威露出一个浅笑。少年的一双眸子依旧清澈又明亮,看上去全无心机,双手亦是干干净净,似乎刚才杀生的不是他一般,笑容更是和之前对刘贵妃说好的时候一样好看。
可太干净了反而生出一种邪气,就像这世上没有绝对清澈的水,也没有绝对纯粹的白,众人这才看出少年骨子里的无情,眼神里的漫不经心。那双清澈的眼眸尽头隐隐有种令人无法猜测的东西,仿佛藏于平静湖面下的怪兽,隐于迷雾深处的林妖。
回想起她们之前还暗暗嘲笑他天真,此刻才意识到最可怕的反而就是这种天真。可以毫无缘由的喜欢一样东西,也可以在下一秒不讲道理的翻脸和放弃,找不到弱点也找不到逻辑。
蒋战威同样面不改色,但没人知道他心里的起伏。
当年被欺辱和嘲笑的时候,被恶犬围堵和撕咬的时候,他曾经有过无数个黑暗的念头,也曾经想用毒药将围堵他的恶犬全部杀死。可是拿畜生泄愤,有什么意义?真正该死的是指使恶犬行凶的人,是无情的皇家和不公的世道,甚至包括无能的自己。
所以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欺辱过他的人都遭到了报复,老皇帝也没有幸免,心里却依然存有疑问,也依然不能释怀。
而夏熙今日给了他答案,杀了就杀了,不需要意义。
蒋战威定定地看着夏熙,阳光下,少年唇角勾起的笑容美丽又耀眼,蒋战威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有了原本不可能有的共情能力,没有任何理由,只看他一眼,心里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那些反扑的往事层层褪去,阴暗的藤蔓依次缩回,黑色的阴影亦被驱散,连对狗的厌恶和排斥也变淡,从此以后他回忆起今天,想到的不会是旧时的欺辱和发狂的狼犬,他记得最深的,就只有夏熙朝他露出的这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