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其乐融融,用了早点,刘彻抵不住身体的困意,打了个哈欠。
春桃收拾了碗箸,适时地告退了。
“美人,昨天忙了一宿,回去歇着罢。”说话的是贴身伺候王美人的宫婢,名为知秋,不过十六岁年纪,她穿着普通宫人的襦裙,眉恭目顺,说话细声细气,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兔子。就因为这样内向的性格,平时没少被刘彻捉弄。
王美人摆摆手,道:“待彻儿睡着了我再回去。”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彻盖上被子。
“那……奴婢去把今天的早点热一热端过来?”知秋小心地建议。
“好。”王美人刻意放低声音。
躺下之后刘彻就放慢呼吸,都说后宫妃子心如蛇蝎,步步算计,但他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女子和现代的有什么两样,无论王美人看上去是否和表面一样温柔无害,在面对刘彻的时候,她都只不过是一位担忧孩子的母亲罢了。前几天发高烧时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但每一次刘彻都能闻道她身上的那股馨香。
又过了一会,刘彻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黑暗中传来王美人无奈而爱怜的叹息:“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皇家后宫的女子,她们毕生命运都在以下怪圈里打转:青春的时候,靠脸蛋吃饭;年老的时候,靠儿子吃饭。换句话说就是:初,子因母贵;后,母因子贵。无子,当然就是无贵。
薄皇后堂堂皇后之尊,还不是照样被粟姬挤兑拿捏?究其原因,无非是薄皇后无子,而粟姬偏偏又是长子刘荣的生母。
在刘彻出生以前,王娡王美人已经有了三个女儿,她心思通透,深知朱颜易老,以美色侍人绝非长久之计,所以对刘彻这个盼来的儿子极为宠溺,平时因他年幼,甚少管束,即便犯了错,也是不痛不痒地训诫几句,这才导致了刘彻甩掉侍从攀爬假山以至于落水的祸事。
在这暗潮汹涌的后宫,他们母子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只有彼此。王美人一阵后怕,如果失去刘彻,别说她一生都要受尽困顿欺凌,就是能不能熬过这丧子之痛,都是个未知数。
第二章 美人之心
待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原本呼吸绵长的刘彻突然睁开眼睛,转转眼珠确定周围没人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阳春三月,赤脚踩在席子上还有些凉,刘彻也不计较,舒展身体,原地跳跃了几下,就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东边开了窗,屋子采光很好,窗子下是一个类似于书案的矮小桌子,因为旁边铺着软席,供人跪坐。屋子的角落里摆了一个皮箱子,刘彻打开看了看,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翻出了一个微微有点呈椭圆形的球。
球壳用两片皮合成,衔接处用线缝上,刘彻按了按,感觉很结实,只是扔到地上之后并不像现代篮球足球那样具有弹力会跳得很高。难道是古代的足球?刘彻暗暗猜测。
这正是蹴鞠,在汉代被视为“治国习武”之道,不仅在军中十分兴盛,而且在宫廷贵族中也十分流行。身体的原住民小刘彻经常带着球跑,一会对着树上的画眉瞄准,一会又朝着花瓶射门,他屋子里除了屏风以外没有其他器具装饰,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刘彻早就腻烦了,现在童心大起,也不由地借机运动起来。
有句话叫做:有了球赛,男人眼里就没有女人了。
刘彻也不例外,养病的这几天着实把他憋坏了,玩得尽兴,竟然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当他听见“吱呀”的开门声时,动作一僵,没拦住球,球立即失控地朝来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哎哟”一声。
嗯?听声音是个男的……男的?男的!
刘彻脑袋中对于宫廷非女性的形象主要有两种:一是太监,二是皇帝。
正当刘彻浑身僵硬,努力为“父王”这个称呼做心理建设时,来人却捡起球,大步进门,他被球打中,也不恼,反而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地呆在床上,这么久没见舅舅,就这么打招呼?”
“舅舅。”刘彻乖乖地喊道,在认了一个大好女青年为母亲之后,其它称呼叫起来也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刘彻认出了田蚡。在床上养病的时候他已经整理过小刘彻的记忆,小家伙才三岁,知道的事认识的人十分有限,除了生活在一起的娘亲、婢女以外,就只有偶尔见到的祖母和妃嫔等亲戚,即便是皇帝这个生父,小刘彻的印象也很淡,倒是对田蚡这个舅舅更亲些。因为田蚡总是会将宫外新奇的点心玩具带来送给他,这个皮球便是其中之一。
田蚡长着一双小眼睛,面部瘦削,五官还算端正,毕竟是和王美人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差不到哪里去。他是王娡王美人同母异父的弟弟,傍着这点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汉庭混了个郎官来做。郎官就相当于帝王养的智囊团、随行秘书。员额不定,最多时达到五千人,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守卫门户,出充车骑,随时准备受皇家顾问差遣。当时还没有科举制度,而郎官常有出任地方长吏的机会,所以,时人将郎官视为出仕的重要途径。
“天这么凉,也不知道穿上鞋子?”田蚡像往常那样把球塞到刘彻的怀里,抱起他重新放到床上,半跪下来给他穿鞋。
“不要告诉娘,好不好?”男性,无论老幼,都是怕另一个性别唠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