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感叹生命的可贵与华发的早生,又恨曾经蹉跎了十多年的宝贵时光。然而他忘了,若不是这十余年的飘泊与满眼的疮痍,他就不会成为如今的他。
赵诚也是如此,他曾经想做个腰缠万贯的商人。若不是看够了烧杀抢掠与鲜血,他就不会揭竿而起,走上了争夺霸权的道路,自己刀锋所指之处,杀人盈野的场面再也激不起他心底的激动之情。他早已经与这个时代融为一体,虽然仍有坚守,但已经与一个地道帝王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生于乱世,混迹在刀枪箭雨之中,并非我等可以选择的。”赵诚道,“当天下没有了征讨的时候,孤也就没有了遗憾!”
若是真没有了征战,赵诚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有没有遗憾,他那颗心早已经被欲望统治了。
第六十九章 凝固的黄河(二)
卫州汲县,黄河岸边的夜色深沉。
站在堤岸外,只能见到一条长龙般的影子横亘在面前,那长龙曲曲向前,在不远处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变得不可捉摸。月亮躲进了浓密的乌云之中,就连那一抹长龙般的淡淡影子也分辨不出。
这个初冬季节的夜晚十分寒冷,寒风呼呼地刮着,十里之外都能听到黄河水被风吹着撞击着堤岸的声音。也许不久,黄河就会结冰,彻底变成了一条凝固的河流。千百年来,这条黄河曾经上演着无数悲观离合的故事,它从来就不是天堑。
昏暗的夜色下,数十个人影在岸边小心地摸索着。这是一队金军的斥侯,他们从南边趁着夜色渡河,企图混进北方,在这个大风夜晚偷渡黄河,无疑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因为渡船要是万一被吹翻,军士们即便会水,恐怕也会被冻死。
“谢天谢地,终于过河了。”这一队金军士卒终于渡过了黄河。他们将船系在岸边,派几人看守,大部趴在岸堤上,紧张地注视着北边的动静,一位女真百夫长模样的人将耳朵紧贴着地面,监听堤岸上有没有秦军走动。
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过去的两年间,秦金两国来来往往,东起济州,西至潼关的千里大河两岸,几乎每月都要交手数次。起初,秦军因为人事变动军队换防,防线又长,让金军屡屡找到空档,占些便宜,去年五月汲县就有一小村庄遭到了金军的洗劫。
然而好景不长,调整完毕后的黄河防线让金军越来越处于下风。听说金军现在每次派人出发前,都要抓阄选定人手,而“不幸”被选定的在出发前都要提前为自己办理后事,趁机逃散的更是不计其数。
金军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成功北渡并全身回来的,下一次还要派他北渡侦察,直到有去无回。所以这差事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这位百夫长感叹时运不济,他早就和部下们打定了主意,他们要在此消极地趴上一夜,等过了时辰再跑回去复命,这就算交了差,至于侦察敌情,万一要是碰上了秦军巡逻的军队,那是件有去无回的事情,无人愿意去找死。上一次他就这样成功“侦察”的。
“大人,好像有些不妙!”一个部下小声地说道。
“什么?”百夫长闻听立刻变色,黑暗中只能听到他因惶恐有些变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