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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得很,令尊那老匹夫为何不亲来?要不然陈某应敬他三大杯!”陈同摇头叹道。这句老匹夫从他口中骂出,四座皆惊,众人都知道要坏大事了,却不知这陈同今日为何故意破坏这个局面。

未待赵诚发话,罗志拍案而起:“陈同,这说的什么酒话,还不快向史元帅道歉!”

“罗总管息怒!”史天泽仍然强忍着心中怒火,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又冲着不动声色的赵诚奏道,“陈副总管恐怕与臣有什么误解,不妨事、不妨事!”

“陈同,今日难得团聚,众人酒兴正高,稍后还有大事要商议,你为何如此失态?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给孤一个恰当的解释,否则孤定不会轻饶你。”赵诚不能把这事忽略过去。

“臣是燕京人!”陈同走到殿中奏道。王敬诚隔着数人,听他开口,心思飞动,已猜到了一二,心知这事情怕是三言两语分不清其中黑白来。

“臣本是燕京人,国主授我高官厚禄,臣固然感激,但并不贪念富贵。臣愿为吾王誓死效忠,非为身外之物,只是若非国主,臣至今早已尸骨无存,客死大漠!”陈同一字一句地说道。

“噢,陈副总管先前在草原为奴,孤倒把这事给忘了!”赵诚突然想了起来,“泰安元年时,孤率贺兰军击大漠,然后陈副总管为我军所救,才迁至甘州为民。”

“臣身为燕京人,身之发肤受之于父母,孝敬还来不及,何愿抛家离乡甘愿为蒙古人之奴?”陈同陡然升高了嗓门,瞪着史天泽道狂笑道,“若不是因为令尊那老匹夫,陈某岂会沦落蒙古草原为奴,又焉能有今日之高官厚禄?哈哈,难道陈某不应敬他三大杯?家破人亡,此血海深仇陈某难道只能找蒙古人报去?”

众人恍然大悟,史天泽低着头,不敢与他的怒目对视。

第十一章 燕云(五)

狂笑的陈同发出一连串的诘问,却泪流满面。有道是:非是男儿心似铁,只是未到伤心时。

原来,二十年多年前中都燕京城被攻破时,蒙古人当时并没有萌生永久占领汉地之心,他们满足于劫掠财富与人口。金国与蒙古暂时讲和,蒙古军带着大批财物北返,史天泽之父史秉直当时已经降了蒙古人,就奉命劫掠十万余户人口至北方大漠为奴,这一路上饥寒交迫,加上蒙古人的折磨,能活着抵达目的地的人口十不过二三。

兵荒马乱之中,陈同与家人失散。那时他不过十来岁,不幸被兵丁抓住迁往北方草原,他梦想着逃离蒙古人的魔掌,面对牛羊不如的悲惨境遇,暂且忍辱偷生。幸好,赵诚异军突起,趁着蒙古人陷入中原大战,直击蒙古大漠,也就带回了不少活下来的汉人奴隶,许多人就在秦国治下安家落户。他们当然是赵诚最可信赖的士兵、工匠、农夫与牧民。即便是身居高位之王敬诚、何进,还有士林之中的刘翼,也都曾经是奴隶。

在秦国安身的陈同,起初托人去燕京打听消息,希望得到好消息,可是商人们要么并不将这个小人物的嘱托放在心上,要么就是杳无音信,或者回复查无此人,这让他一度以为亲人都在兵荒马乱中死掉。这也顺理成章,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死一百万人与死了一只羊没有什么分别。

待他成为了西凉军副总管后,不仅拥有了一些权势,手中又有了些闲钱,他仍不肯放弃打听,这才打听到一些眉目来。却不料,燕京不久就落到了辽东土皇帝蒲鲜万奴的手中。这当然是陈同不可接受,恨不得率军攻打燕京,那日在黄河边遇到了史天泽,所有的悲伤与仇恨再一次交织在一起。

“令尊可还在世?”赵诚关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