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地百姓则用自己辛勤耕作得来的粮食,换来家中紧缺地油盐,或者将家中婆娘织的布匹拿来卖钱,相互计较着手中货物的优劣,与店家和小贩们吵嚷着。
少年人则对涌入城中的贺兰军士感兴趣,他们抚摸着军士腰畔的长刀,羡慕不已,嚷嚷着求军士们拔出来看看。
地里多收了三五斗,百姓们都笑逐颜开,从脸上到心底的最深处都透着喜色。他们冲着贺兰军士们高声称赞着,行着注目礼,或者拉着说长道短,让军士们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个个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虚荣心或者自豪感达到了最高点。
“文人作诗,但凡以秋为题,以悲秋为多。孤雁南飞,落叶飘零,人在天涯云云。”耶律楚材望着形形色色人群涌动的街市,心有所感道,“却不曾见到,秋天正是收获之季。百姓春播夏耘,地里刨食,为的就是这金秋丰收。”
“民以食为天!”赵诚笑道,“我为贺兰国王,百姓曾有疑惧,可是本王能够给他们粮食裹腹,授他们以田地,保一方平安乐业。百姓可不管谁是国王姓甚名谁,本王赐予他们安居乐业地根本,他们尊我为王,奉我为主,这不是什么太奇怪地事情。”
“国主治理贺兰五年即有此大治,但不过是一隅之地一方之民。推而广之,是否有志于天下乎?”耶律楚材道。
“正是!”赵诚肯定地回答道。
第三章 秋收(三)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苍穹笼罩着宽广雄浑的大地,草原上衰草连绵到天涯,无边无际,偶尔有一两棵树孤零零地立在远方,让广袤的大地更加苍凉、雄浑。北方的寒流袭来,不仅让人咬紧牙关,勒紧衣襟领口,也让齐腰深的牧草折伏倒地,远远看上去像是波浪一般向前涌去,泛着白光。动物已经踪迹难寻,除了衰草和死尸,别无它物,这让天地增添了几分更加悲壮的气氛。
天空飘起了散乱得似有似无的雪花,只有落在人的脸上,肌肤上传来点点清冷的感觉,人们才知道真地下雪了。这样似雪非雪的日子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这预示着草原上的冬天又要比南方早来几步。
“家乡应该还是深秋吧?”叶三郎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道。
他甚至无法弄清楚今天是几月几日,只记得日落日升,刀起刀落,不是追杀别人,就是被别人追杀,只记得牧草由绿转枯,只记得白昼越来越短。他忆起以前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整天在山林中流连忘返。秋天正是打猎的好季节,家乡秦州夕阳镇附近的山林中红黄的落叶缤纷,煞是好看,凋落的林木也让百兽无所遁形。野兽这个时候也正是最膘肥体壮的时候,为冬天集攒着肥膘,每天他都能满载而归,然后感叹大自然的慷慨与美好。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农夫收割庄稼,谷物满仓。他们秦州明珠族的蕃人却收获无数的皮毛与兽肉,然后他们与外人交换自己的收获,换来自己急需的东西,就可以勉强熬过一个冬天,虽不富裕。但也知足了。
但若是让叶三郎重拾昔日狩猎地生活,他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明珠族的耶亥三郎了。
蒙古大草原的秋天太过短暂,风一天紧似一天,寒意也一天寒过一天,犹如一夜之间,百草竟折腰,齐齐地枯萎。叶三郎仍在狩猎。他又一次从腾汲思海而来,抢在更大的寒流到来之前,抵达不儿罕山下。他将人头视作自己的战利品,在割过数千只左耳作为战功的凭证之后,他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没有人能记得他和他地手下共杀过多少人。
这个秋天对于蒙古人来说却是一个灾难秋天。铁木真时的欢歌与集体狩猎时的盛景已经消逝不见了,旷野中到处都可以看到白花花的人骨,贺兰国王春季时的劫掠让草原的伤口仍在流血。那本是草原从上一个冬季中苏醒过来,牛羊生长的季节。贺兰国王早就离开了,但是另一个魔王却活跃在蒙古草原的任何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