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当他闻到空气中那些潮湿的、混杂着昆虫尸体的泥土气味,便感觉自己还是那个被关在牢笼里的少年。背上的一道道鞭痕又疼又痒,却是提醒着自己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有时候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他不知道。记忆中,她总是用卖淫或者偷来抢来的几枚铜钱买酒,然后把自己灌个烂醉躺在那张破席上,饿醒了再起床,拽着他去沿街乞讨,在向那些贵妇人要钱时她会狠狠拧自己的胳膊,好让他哭出来博取同情。

她总是打骂他,说他是丧门星,就是因为他,她才没做成官老爷的妾,落到这一步。这些话,那时才几岁的温德也听不明白,他只知道从有记忆起他就被她拉扯着走过长长的街道,赤脚踩着臭水沟寻找餐馆附近的垃圾堆,唤这个女人一声“妈妈”。

除了这个女人,别的人甚至不愿靠近他。因为他脸下那块三角形的疤。

他们笑着叫他“奴隶”,然后把果皮扔在他身上。那些果皮味道很甜,他会把它们捡起来舔一遍。

偶尔女人也有心情好的时候。会坐在街边摸着他的头发笑,把半截硬面包塞给他吃,跟他讲起自己过去的事,说自己曾经是名震四方的舞女,有好多好多人发疯似的爱着她。他如果跟着附和几句,她还会抱住他,夸他是个好孩子……那是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关于女人美好的回忆。

所以当那个女人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押走时,他确实觉得很难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了。整个世界,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