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不必同你表哥比,世人所说未必皆为真,在我眼中,你便是你,不是你表哥。
她言笑晏晏,如春风拂过。
薛家郎君,一贯指的是京城薛家,那个有着高官祖父的薛辞,而从来不是指他。
年少的薛知曾不止一次的埋怨上天不公,埋怨命运不平,为何让他生在这弹丸小地,为何他与薛辞同是薛家子弟,他不过是脉系偏远了些,便要处处受人欺凌,被人瞧不起。
直到,遇见了她。
回忆戛然而止,她眨着眼睛,冲他挥了挥手。
“这是怎么了?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
薛知才回过神来,见她容颜近在咫尺,不由又是微微的愣神,忙以轻咳掩饰过去:“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絮絮亦颇有感慨:“许是快入秋了,总有那么多的愁绪。”
若能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
“薛知,你恨不恨你表哥。”她也是就这么突兀地问一嘴,倒也没想着要薛知来回答。
只是话过了耳朵,他便笑着回道:“恨啊。”
自他知道薛辞这个人的第一天开始,便全身心的恨着他。
爹说他处处不如表哥,乡里人处处拿他与表哥作比较,见着他便说他怎么怎么不如表哥。
薛辞是高高在上的神,他不过是地上的蝼蚁。
薛辞是清贵无双,他却是腌臜泼才。
只是事到如今,是非成败不过一场空,往日再多的赞美薛辞也听不着了,便是世人褒扬薛辞忠君爱国那又如何,他终是不在了。
往后的日子,是他薛知的。
“可我仍希望他活着。”他却忽而笑道。
若是他活着,必会比死了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这家国江山,薛家上下,包括兰音一生的不幸,全是因他而起。
他就是那个罪人。
絮絮也强自笑了笑:“难为你想着你表哥,我知道你对他有许多偏见——”
却是薛知打断了絮絮接下去的话:“兰音姐姐不必再替他说话,他既已死,我同他,便在无瓜葛了,往后这朝堂之下,也只有我一个薛姓,人间再无薛氏。这么说也许对你来讲很残忍,可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薛家人。”
絮絮自然晓得。
那个暑日,那个倔强的少年。
“再有一刻钟,他们该回来了。”絮絮道。
日色已偏中,瞧着快到午时了。
“薛知......”絮絮唤住薛知,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可思量再三还是托付而出:“你替我为他立一个牌位,我在宫中,总是不便,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