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是在赌,赌是崔家狠,还是她自己更狠一点。
翠屏是哥哥送来的,自然唯崔家利益最先。
从前絮絮便是败在了爹爹的算计下,做了许多为崔家好但是她自个儿却很迷茫的事,然而如今一切大不同了,絮絮自认唯剩皮囊一幅,无什么不可舍弃。
一时三刻间,主仆二人僵硬在原地,絮絮冷眼瞧着翠屏,大有胁迫之意。
终是翠屏低了头,狠心咬了咬牙,回道:“姑娘,如今您是贵妃,奴婢自然不敢不从,可是离家前老爷也嘱咐过,娘娘若是想为崔家好,那便只有诞下陛下的孩子,将他扶作太子,如此才可保崔氏百年无虞。”
这些话爹爹从未与她说过。
絮絮愣了愣,忽觉得是自己太浅薄了些。
以爹爹的深谋远虑,哪里会只要一夕的保障呢。
帝王之爱若晨曦朝露,来得快去的也快,容璟之所以对她念念不忘,大约多半是为了年少时的求不得罢了,可她今岁已然十九,做了五年的薛家妇,早已青涩不再,而容璟最喜欢的,却还是年少时的崔兰音。
国朝年年皆有选秀,岁岁都会有貌美之人脱颖而出,容璟的爱总有一日会随着自己容色衰老而崩弛,而新人却总会如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后宫。
其实絮絮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层的。
只是觉得,容璟的喜欢于她来说,不过是累赘,没有了更加清净自在罢了。
“爹爹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商才,在朝中为政着实是委屈了。
从娘亲去世的那时起,爹爹便做好了一切的盘算,将她与哥哥全然把握在股掌之中。
“可是翠屏,为了薛家,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我是万不能生下容璟的孩子的,我会死。”她目光冷然,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侍女。
翠屏内心纠结万分,可迎上絮絮的目光,一时间恍有千斤重,竟好似能理解般,一下子便能瞧清楚她决绝背后的凄怆和哀伤。
这一路至此,不过是被人架刀在脖子上,逼迫前行罢了。
倘若真叫她怀了陛下的孩子,也许......真的会如她所言。
崔氏没有怕死之人,只怕是......死得毫无价值。
翠屏跪直起来,抬了抬眸眼,眉宇间透着挣扎,而后终是没有拗过絮絮,在她坚决的目光下,允诺道:“药会在午膳后送过来。”
“如此我便心安了。”
陛下今日误了早朝,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一众跟着容璟已久的老臣你看我,我看你来回逡巡了好几遍,直到内侍监派了小黄门出来撵人,这才半是疑惑半是惊愕地坐了轿子回去。
承欢殿燃了很重的苏合香。
“皇后那里又派人来送汤了。”四喜手下的小太监如实汇报,而后将一个精巧的食盒递到四喜手里。
四喜掂了掂手里食盒的分量,心道,这个月第几回了?
中宫不比其他妃嫔,言行皆在史官笔下,自然更为大方体贴,这一月几回的送汤,既是关怀也是规矩,不管陛下是喝还是不喝,面子上总要做到位了。
只是可惜皇后这殷勤献得不对地方,回回都赶上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