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般奇思者,当世也只得老师一人。”说到这儿,向婉婉眼底又浮现出些许心疼,“也幸而世上还有人体谅于你。”
“体谅?”季沧亭笑着摇摇头。
她知道那不是体谅,而是相知。
雪片渐浓,诉不完的别情,也终有别时,待人城俱寂,百姓安然归家,季沧亭回顾了一眼逐渐模糊在风雪里的炀陵城,看那青砖渐素,看那灯火渐稠,看那故人渐稀,此情此景,竟意外地不觉寂寥。
“我本以为离开了自幼长大的地方,我总又会大哭一场的,却没想到心里竟是高兴的。”她说道。
“你心知这座城、这泱泱山河活过来了,自是高兴的。”
季沧亭抬头凝视着他的侧脸,抬起手指,一遍一遍描摹着他的眉目,待被他捉住手温在掌心,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一般。
“我从未去过岭南呢,那里也有这般大的雪吗。”
“岭南么?那里没有雪,有的是文人狂歌,隐士琴和,依依霞山花海,荔枝青团鱼脍,酒的味道未如北方的豪爽,百越的祭酒舞却是更胜塞外孤饮时的苍凉。”
季沧亭听得双眼发亮,继而好奇道:“既是那般得你的心,那你为何不早些回去?”
成钰指了指她的心,笑而不语。
——便如你每每想邀我同去看草原上的满月一般,你不在,再好的山河皆失色。
季沧亭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靠进了他怀里,拨着他带来的旧弓,小声道:“岭南多虫虎,这一趟去,你这把老弓要派上用场了。话说既名‘雪归’,按你们文人的做法,总该刻上一两句酸诗才是,不然前人的也行,你看‘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可好?”
“不好。”成钰正欲说什么,却见季沧亭已经和着窗外的雪声安然入睡了。
他便将她又拢紧了些,在她手上慢慢写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