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于统领啪地抽了一鞭,打得那疯妇一下子缩回车里。“这是什么东西?!”
崇山见他脸色不善,瞥了一眼车内,道:“这是冯长史送给老夫的药人,昨日刚试了帖新药,毒性还没散,冯长史叫我赶快把她带走,文牒都在这儿。怎么,将军没被她抓到吧?”
一听到是药人,于统领连忙策马远离了几步,满脸嫌恶地让崇山走远些。
“冯庄这只会阿谀逢迎的废物,什么脏东西也带到宫里来,真是病急乱投医……”
身后的议论声消失在街角,崇山赶着驴车一路无言地驶出了炀陵,直至黄昏,炀陵的城池在极目所望之处掩盖在落日的余晖里,他才停下来,在管道旁的茶舍里打了半葫芦凉茶递进车里。
“没想到啊,原来天下闻名的越武帝也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崇山递茶过去,对方没有接,随后马上发现她的手腕古怪地弯折着,这才脸色一变,“老夫收回前言,见过狠的,没见过陛下这般狠的。”
车里披发的女子声音抬起脱臼的双手,低哑道:“劳烦了。”
山里人正骨是一把好手,崇山抓住她的手腕摸准了一怼,一声骨头乱响,便将位置正了回去。
季沧亭全程一声没吭,崇山暗自赞叹,仔细观察了她的伤情,惋惜道:“尝闻陛下勇冠三军,但这一手一足之前被割断了筋脉,又为了脱困自己把自己弄脱臼了,往后怕是再难动得了武了。”
“人力本有穷尽,强如剑宗,匈奴南下之时也无法仗剑杀尽胡虏,能得出生天,已是天眷。”
“陛下倒是放达……既然炀陵已无人可信任,陛下打算去投奔何处?”
塞北,东郡,建昌……大越疆土的势力一一在脑海中划过,似乎都可以,但又各有顾忌。
石梁玉早预料到今日局面,必然布计于天下,即便是最能指望的建昌,也必定有石梁玉的暗桩,眼下她的状况,武脉已废,软禁时的药又瓦解了她的底子,随便来个人都能了结了她。
“老夫在中原也待了这些年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与成门世家交好,不如往西南建昌而去——”
“嘘——”季沧亭让他小些声,闭目细听了片刻,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知道派人来跟踪,这姓于的能活到现在,多少有点本事。”
她对马蹄的声音极敏感,隔着几十丈,连马蹄蹄铁用的是何种规格的官铁都立即听出来。
崇山从车窗缝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有两个骑马的人远远在后面跟着,呸了一声,目露凶光:“老夫也不是吃菜的,敢追来,就叫他们知道苗蛊的厉害?”
季沧亭道:“打草惊蛇,非用兵之道。只是权位征伐,一旦事败,必以斩草除根作结。老翁为季沧亭甘冒此险本已不易,若因我之故有个万一,季沧亭要如何向老翁家小交代?”
崇山哈哈一笑:“陛下以为老夫是为何来到中原?老夫年事已高,为成就蛊王,以身牧蛊,本就只剩下三年寿命,便是客死中原也属意料之中。陛下若过意不去,待老夫的徒弟来接手老夫一生积累后,护他一时,莫让我苗蛊一脉断绝便是。”
季沧亭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脸色一白,猛咳两声,捂住嘴的指缝里溢出几丝血。
连忙把了手脉,崇山叹道:“……腐脉化功散药力属热,落水一激极热转寒,反成大毒……依我看,还是哪儿也别去了,一切保命为上。我们便往东南去,路上若有合适的郡县便暂时安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