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长大了,是燕台佳句里吟诵过的爱与情,是点点东风中的深怜低语,也是重帘掩映下的红袖书香,于砚池边嬉闹、画舸里听他讲水云词,扬波不知道外人如何看他,只是她看那少年怀书凌清秋,朝夕温柔相对,如何不爱他,又如何舍得了他,幸好……
她怔然笑出声来,目光移向阿鱼的脸,“阿鱼,是你拉了我一把,他是个痴人,可是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他从风霜里给我捧了支寒梅来,淡云寒星下他跟我轻轻说凌云志气,这些是我寡味稀松的日子里最鲜亮的东西。”
她还是苍白着脸:“不过我最难忘的还是我们在平安巷里的日子,他跟明先不是主子,我不是下人,你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奶奶,灵雨姐姐也不是皇后,她天天追着你逮你回去认字,看到我们几个顽皮她也要一齐罚我们,一个个拎着衣领子训斥,我还记得你跟明先掉进了水缸里,那时候你才五岁,进去那大缸出不来,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俩在比着谁喝水更多。”
江太医也在马车上,跟着笑了起来,同她慨叹,“那条小巷子是个福地,出了皇后,还出了个进士。”
扬波也笑起来,“是呀,阿鱼,你说我们都是一条巷子长大的,就是出巷子的时候走了不同的路,命运却全然不同了,我想起在书院里听到的一个词,飘茵落溷,我那时候听不懂,还特意把书上那句话给背了,说‘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1’你看我们几个,落在茵席的、粪溷的,可是你说我悲惨,我也有许多那欢乐光景。”
“好了,别想了。”阿鱼安慰她,“你看你说这么久脸色更白了,要是累了及歇一会儿。”
扬波握住她的手,“阿鱼,多谢你。”
“往后我要你偿还的。”阿鱼笑道:“等你好了你就出去找活干,先赔我许给稳婆那百两黄金。”
“四奶奶这就厚此薄彼了,我堂堂太医,都没有百两黄金,那两个婆子怎么还有这样的功劳?”
“江太医,您医者仁心!”“那药丸,绝无仅有的一颗……”
翌日凌晨时分,阿鱼听到了些动静,迷迷糊糊睁了眼,“表哥?”
连怀衍借着薄光走来床边,“是我,我回来换身衣裳去府衙。”
阿鱼摸索着坐了起来,点了烛,“怎么样了?”
“休妻,秉舟已写信送去太原王家族里了,阐明了因由,如今已软禁了她跟她的陪房,等王家派人来接就是,嫁妆皆由其带回,两个孩子往后与其再无干系。”
“那元氏?”“元氏身边那丫头招供了不少元氏所做的荒唐事,她为了嫁给常恒,划伤了她妹妹的脸,常恒一个姨娘流产也是她所为,这两桩常家或有知情或不知情,我到时候将那丫鬟招供的整理成案卷送去常家,送他们一份确凿的证据,王芠离开安家后定会被元氏赶尽杀绝,二人缠斗,我到时候叫人盯紧,还她们个两败俱伤。”
阿鱼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他脸上的疲态有些心疼,“如今什么时辰了?表哥歇歇再去府衙。”
连怀衍扶着她躺下,“不早了,我今天坐轿子过去,在轿上歇歇就是,你昨夜也累了,好好养养精神,我回来给你带樊楼的八宝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