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知道,又像是装着不知道一般,只低眸站在一旁。
“温大人说的是,纳兰氏后人,公主殿下的驸马自非一般人当得起。”文帝随口顺着话说下去,消了些气性,懒得同她计较,“所以朕挑了裴上卿。”
“朕将裴郁卿指给你,如何?”
陛下不同她计较,秦书却是不知好歹。
她当下压掌俯身行了一礼,作好惹天子生气的准备道,“回禀陛下,令珩不想要上卿大人。”
“你......”文帝眯眼看着她弯腰,额头恭敬地贴在手背上的顺意姿态,刚消的火被她平淡的一句话便浇了起来。
语气秉性,同她母亲如出一辙。这么多年,自卫宁故去,何曾有人敢这般忤逆他。天子当下便怒火纵生,横眉立目指了指她,挥袖有些切齿地压声道,“纳兰令珩...你好大的胆子!”
“朕告诉你,婚书可废,圣旨难违。赐婚圣旨不日便送去秦府,你若胆敢抗旨不遵,朕立马摘了你的脑袋!”
这回的觐见,以陛下怒挥龙袍而终。
上辈子她心下暗喜,乖乖地听话,让她嫁她便嫁。
可这回,她不想嫁了。
离了太液池,绕出御花园,秦书漫步在宫廷的小道上,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殿下,到底怎么了?从面圣到现在,您都叹了八次气了。”司音终于不解地问出口,秦书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秦书顿了顿,看着天边飘着的云彩,一团一团,软绵绵地在天际缓缓流淌,她随口道,“没什么......就是今儿这天,真是风和日丽的。”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了一句,司音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彩,有些茫然。
她回来了,那么裴郁卿也回来了吧。
他这辈子打算怎么过呢,要不要轻松一点,不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
秦书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月台,身后是深宫皇城,身前是高连城墙。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抬手挡着阳光,仰望宫门之上翻涌的云层。
空气中有花香弥漫,是春风路过花园带来的。她闭了闭眼,切身感受着鲜活的气息。
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原要继续走出宫门,可不知为何偏在这时刻回头,似乎知道什么一般,就这么毫无想法,毫无理由地回头了。
春风温煦,可抚平任何波澜的心境。
直到白玉石阶上,他身着玄紫官服踏步而来,金线滚边古玄冠逆光熠熠,身前的仙鹤刺绣栩栩如生,日月辉映,清贵如厮。
他似自九天之上揽月而来,惹她半生再无月色。这世间夜月,无他清冷孤美。
裴郁卿一步步走下白玉石阶,眉骨以山河描摹,眸华载星辰。他行过月台至她跟前,秦书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跳的厉害,耳边只听得自己心跳声,如擂如鼓。